第二章神医
百香谷在百里之外，路途遥远，马车便是最好选择，于是莫何驾车，她坐在车厢中，只盼着路途快点结束。
走走停停四个时辰，总算到了。
真正看到百香谷时，她心中是诧异的，原以为以“百香”为名的山谷会繁花盛开，处处美景，哪料看到的却是枯树丛生，巨石狰狞，偶尔几只鸟飞过也只是以不详著称的乌鸦，有一瞬间她以为莫何弄错了地方。
这样寸草不生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呢？
不对！欲要开口问莫何，她却眼尖地瞧见谷内有个人影，那确确实实是个人没错。
莫何顺着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快步向谷中走去。
靠得近些了，便看清那人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跪坐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模样，而他面前是一座极大的宅子，立在荒芜的山谷间极为突兀，高挂的的牌匾略有残破，龙飞凤舞地写着“百香医师”四个大字。
少年对二人的到来仿若未闻，莫何凑上去拍他肩膀，叫了几声小兄弟也没有反应，而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整个山谷，疑虑更重，医师需栽种草药引用山泉，不该选中这样荒凉的地方吧？
等等。她后知后觉的愣住——她怎么会知道医师所需事物呢？又是莫名记起的东西么？
“你在外边跪多久，我都不会收你为徒的。”
突然响起的话语声拉回了她的思绪，这冷漠的女声是从宅子里传出的，显然是说给那少年听，很可能就是那位医术高明的女医师了。
莫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连忙对着那大宅高声说道：“阁下可是神医？鄙人是来求诊的，恳请神医出手相救！”
她紧张地看着那宅子，在听到那声“进来”后才略有放松，同莫何推开那扇门，便瞧见那女医师端坐在巨大木椅上，薄纱覆面，仅露出剪水双瞳，看那模样竟是意料之外的年轻。
“患者何人？”
“我。”她坦然对上那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眸子。
“但凡来我这寻医问药的，都得先完成我的一个要求……”女医师缓缓说道。“这次算你们走运，帮我寻来一味名为‘现形’的草药即可。”
现形？她还惘着，却见身旁莫何面色一变，肃然开口：“可是传说中那味可使妖类现出原型的仙药？其叶形如心，其花状似雪，生长于仙山蓬莱之上？”
“见识还不错。”女医师赞了一声，言语漠然。“不过我所知的不单仙山蓬莱有，万里之外的梦潭下也育有一株。”
"可那天上仙草怎是我等凡人可指染的？传言中更是有巨兽看守，那依旧是难中之难啊。"
“怎么？这就怕了？”女神医冷笑一声，手一伸就指到了她身上。“这就不愿救你的小相好了？好啊，你现在就可以走。”
莫何哑然，她在一旁听着也不知做何感想，轻声道：“莫何，谢谢你，其实你送我到这就好……”
“你不必多说。”莫何打断了她的话，再次看向那女医师。“‘现形’我们可以为你寻来，但是，你真能治好她的病么？一朝醒来记忆全失能否恢复如初？”
女医师嗤笑一声。“虽有棘手，但你也太小看我的本事了。”
下一刻有纸张递到她手中。“协议生成，请患者牵字。”
白纸黑字，一书成约。
可是，可是……
紧紧握着笔，茫然无措占据她的心头，连同眼底也有了悲哀意味，燎原之火般见风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
“你叫白音啊，白雪的白，乐音的音……”莫何凑近她，话语极轻，那种梧桐叶的淡香在她鼻尖跳跃，战栗。
“恢复记忆之前，我便如此唤你……可好？”
好。
从今往后，她便叫白音。
……
二人便走出医馆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绯色的云彩合着那艳红如血的夕阳，到倒是一番好景致。
“莫何，谢谢你。”这是第三次她对他表以谢意，却似乎与前两次有了细微的不同，她也说不清。
“还要麻烦你驱马车带我回城，之后我会去万里外的梦潭取草药，至此一别，有缘必会再见。”
“你……”莫何一怔，挑眉间俱是意外的神色。“不愿我同你一道去取草药么？”
一道？
白音也是一怔，睫毛轻颤显然是不可置信，那一瞬像是过了千年万载般地漫长，她喃喃着问出声来：“为什么？”
“我乐意。”面前人唇角微弯，依稀是初见时的美好模样。
“如此凶险重重，轻则伤重则殒命，而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怎会让你又去白白送死。”他说。“况且‘现形’之名闻来久矣，得此一见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她欲要开口争辩，却被他打断：“我意已决。”
她转念想想，同莫何一道确实是极好的。
她记忆全失，在这世间生存便是难事，何况寻什么仙草呢？况且莫何识路，又懂驾驭马车，又是她较为熟悉且乐意亲近的人，归总起来是再好不过了。
就要走出出谷了，天色开始暗下来，白音抿唇，忽她然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对劲在哪具体她也说不清楚，再次回头宅子还是那个宅子，谷中荒凉依旧，究竟是……
等等！
“那个跪着的少年呢？”
莫何也反应过来：“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不像是人血，反倒像……马血。”
两人一惊，俱快步向前走去，只是三四个呼吸的时间，便看到先前那个少年立在他们的马车前，锋利的刀刃恰恰割开马的脖颈，切断致命血管，嫣红的血就这么在马的轻声哀嚎中喷涌而出。
“你在做什么？”
白音看着那少年，秀眉微蹙，眼看此时天色将晚，天一黑这荒郊野地的总归担心有野兽要早些回城就必须要驱使马车，可如今驾车的马已被这少年杀掉，叫她与莫何如何是好？难不成要借住在这百香谷？
“腹中饥饿，如何不宰了这畜生？为成神医我可是还要在门外跪个十天半载的。”少年抬起头来，左眼一道刀疤从左眼眼角延伸到唇角，原本俊美无双的面孔就带了些难以言明的意味。
“这样吧，马肉你二人与我各一半，如何？”
白音沉默，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多言什么，倒是莫何忽的开口问那少年：“此事甚好，只是，能否告知你为何执迷于成为神医之徒？”
“为何执迷？”少年眼底染上迷惘，却是扯唇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医者一途所涉甚多，而我，不过是想杀我欲杀之人，想救我欲救之人，罢了。”
“若神医不愿收你为徒呢？”
“那又如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初心终不改。”
少年话音刚落，却听四周兀地传来话语，正是那女医师：“我改变主意了，我可以收你为徒。”
“只是，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