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舍或得

  有人问起季执云:“统领……怎么办?”

  怎么办?季执云也在想该怎么办。虽然那些值夜士兵没有军职,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无名小卒,但尽管如此也有自己的朋友。

  甚至因为他们是无名小卒,才会引起共鸣使得军心有所动摇。

  放任不管,他们就会死在敌军刀下;可是如果要管,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的把人救下来。说不好这就是敌军的圈套,就等着他们上套呢。

  好一记心理战术。

  季执云只是统领,他也做不了主,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要看侯魏浩的意思。

  侯魏浩沉吟半响,咬牙道:“……我去救人。”

  众兵哗然。

  其实要救人的话派谁都可以,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得人,知道这件事里有蹊跷。可是侯魏浩竟然愿意为了那些普通士兵以身犯险,这让许多人不禁红了眼眶。

  侯魏浩自己也明白,其实这件事不一定非要他去,但是敌军摆明了是请君入瓮,派别人去,说不定得不偿失,反而还要赔进去一部分人。

  所以救人的事,只能他去。一来,他身经百战,光是阅历就比其他人高了不止一点点;二来,他身为一军统帅,此举也能大大鼓舞士气,稳住军心。

  侯魏浩带着几十个人脱离队伍,朝着敌军火光最亮的地方直直杀过去。

  其他士兵都担忧地看着侯魏浩,有担心他的安危的,也有担心他能不能把人救出来的。

  季执云和赵漂、宗谢胡对视一眼,指挥士兵补上了侯魏浩的位置,他们也同样担心侯魏浩的安危,但是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面对,就是要稳住队伍,给侯魏浩一个不败的退路。

  战场无情,季执云挥枪的手一刻不敢停歇,他身上的玄色的盔甲上已经被溅到了不少鲜血,敌军士兵的性命在他手下一个接一个的流逝,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淡漠心中莫名的不安感。

  “出事了!侯将军出事了!”不知道是谁率先喊道,一时间众人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视线集中在敌军火光最亮的地方,侯魏浩就是在那里出的事。

  季执云厉声大喊道:“继续进攻!所有人保持高度警惕,集中攻击敌军中心,救出侯将军!”

  其实季执云心中也有惶恐,但是除了侯魏浩以外,军中军职最高的就只有他们几个统领了。吴副将在军营中待命,所以他们不能慌,现在这场战争只能靠他们了。

  军心是一个军队的灵魂,如果军心不稳,军队有再多的人也没有用。很多士兵都听见了季执云扯着嗓子吼的那句话,他们心下明白,要救出侯将军就必须团结一致,谁都不能有胆怯的念头。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一时间,齐国士兵们杀声震天。

  他们绝不能认输!

  数万人不顾一切的厮杀,就如同那次突围,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就继续补上。

  季执云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为国效忠,但是现在他才明白,为国效忠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们需要团队,需要配合,一个人的强大顶多可以护得了自己,但是救不了所有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那些在沙场上战死的士兵们,他们的确是为国捐躯,但是并不值得同情。

  如果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完全可以保护好自己,如果连自保都做不到,又谈什么为国尽忠。当然,实力也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有时候一个人的气运也相当的至关重要。

  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他们,季执云也无法指挥作战取得胜利,所谓有舍必有得,舍去的是那些运气或实力比较一般的人,得到的则是大多数人的最终胜利。

  在一次次的战争中,季执云从最开始的同情心泛滥,到现在就算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倒下也能表面维持镇静,这无疑是对他心性的磨练。

  他是军队的领导者,要做的就是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战争的最大化胜利,他不能因为小部分人心软。突破重围那次是,营救侯魏浩的这次也是。

  为了侯魏浩,众人拼尽全力去战斗,许是因为他们都抱着决一死战的信念,竟然真的在敌军强大的阵营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所幸侯魏浩只是重伤,但已经成功的救下了那几个值夜士兵,他之前带走的那十几个人有的已经战死,有的受了点伤但还能继续战斗,他们一同护着侯魏浩朝齐国的阵营杀过去,终于在侯魏浩命悬一线之际成功把人救下来。

  季执云从背后刺穿了想要砍杀侯魏浩的敌国士兵的胸膛,众人同仇敌忾击退周围围上来的敌国士兵,带着侯魏浩共同返回自己的大本营。

  这一场战争,他们惨败。敌军后方突然涌出很强大的兵力支援,打得齐国士兵们措手不及。他们虽然成功救回了侯魏浩,但也损失了近五万兵力,军中元气大伤,士兵们的脸上个个愁云惨淡,只盼着侯魏浩能安全度过鬼门关。

  “怪不得我攻城那次那么顺利,原来是囤积兵力就在等着这一战。都怪我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才导致侯将军他……”赵漂守在侯魏浩的军营里面上满是愧疚之色,侧头看去,床上躺着的正是重伤昏迷至今还未苏醒的侯魏浩。

  季执云一同守在侯魏浩的军营里,轻声安慰道:“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而是我们赢得太多,都失去了对敌军的警惕心。”

  “确实,他们用了我们谁都意想不到的方法,劫持普通士兵以作要挟,实在是卑劣。”赵漂一拳锤在木桌上,眸中压抑着怒火。

  季执云也是面色愤然,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反思:“嗯,从来只听说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没想到被敌军反将一军,也是我们对敌军的判断失误,导致了这次战争的巨大损失,还害了侯将军。”

  赵漂黯然道:“也不知道侯将军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军中还有一大堆军务等着他处理呢。”

  季执云拿起桌上盘子里的一颗核桃,砸到赵漂头上没好气道:“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

  赵漂摸了摸自己的头,毫无诚意道:“季统领,我错了。”

  季执云赏了他一个白眼。

  侯魏浩自从回来后,就整整昏迷了五天,这五天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季执云和赵漂守着侯魏浩,宗谢胡负责处理军中堆积下来的军务。

  一众士兵们都因为侯魏浩昏迷不醒而士气低沉,远在平京的齐槿俞听说此事后,特意下了封诏书以鼓励众军。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封更重要的密信被送到季执云的营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