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说记得自己？该不会是因为那时候她和欢欢说的那些话吧？
唐忆锦有些颓了，暗暗提醒自己，下次一定不要偷偷评论别人。
听着唐忆锦板正的腔调和客套的语气，看着她纠结的模样，顾璟云不由失笑，他的眸子微亮，俯下身子望向她，“现在我确定你都记起来了。”
“……”
为什么顾教授也这么能挖苦人啊？明明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温柔很好说话脾气也好好的人啊？难不成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南衣大佬给带坏了？
就在唐忆锦纠结之际，顾璟云却已经直起了身子，他的双肩自然打开，阔背挺得笔直，像棵迎风而立的松。
他弯着眉眼，和煦地微笑着，“我带你去制药厂，今天就先熟悉熟悉环境，明天我再给你安排具体的工作……”他说着又补充句，“好吗？”
唐忆锦闻声点点头，“您安排就好。”
顾璟云听着她的话也是一愣，随即又无奈失笑地问：“你知道吗？”
“什么？”
“有时候尊卑过度也是生疏的体现形式。”
“……”
唐忆锦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的话，她突然想，之前许逸飞对她那么生气的原因，可能就是出自于此吧。
可是有些事情有些行为她也控制不了，确实是已经成了习惯了。
见她愣神，顾璟云伸手在她的右肩上轻拍下，他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低声说道：“习惯也是可以改变的，至少对待亲近的人学着放开一些。”
唐忆锦抿抿唇，像是在努力思考他的话，顾璟云见她似懂非懂的模样，又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没关系，你慢慢想，我先带你去过去。”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很有蛊惑力，唐忆锦摇摇头将自己脑子里混乱的思想甩出去，随机又扬着下头，微笑着凝注他，“好。”
顾璟云没再说话，只是回应以淡如清风的笑容，他抬脚在前面走着，唐忆锦颔首跟在他身后，他的背影依旧还是那样地挺直。唐忆锦不禁在想，那天欢欢对她说的话，其实也并无道理吧？至少今天初次相处下来，她觉得和欢欢描述的差之不远，而差了那一点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欢欢把他当成神了吧……
从逸想总部到只要厂大概花了半个小时时间，车子在地下车库停下来，两人前脚后脚下了车，唐忆锦下车后就站定在车头处等着顾璟云。
“走吧，电梯就在前面。”顾璟云将自己的衣服拉平整，伸出右手指了指前方。
“好。”
唐忆锦与他并肩而行，倒没有什么压力，或许是因为他比较和善。这时候没什么人，电梯里面就他们两个人，唐忆锦看着电梯里照映出来的人像，发现顾璟云依然保持着最开始的微笑表情，她暗想，这个顾教授真的还挺爱笑的。
“叮——”
电梯打开来，顾璟云边跨出去边对她说，“这边，先带你去换实验服。”换好衣服后，唐忆锦就被领着进了实验室。他们进去的时候，实验室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向他们投来或好奇或淡然的目光。
也没等顾璟云出声介绍，就有个女人窜到唐忆锦跟前，“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她的语气算不上友好，唐忆锦抿了下唇瓣又松开，“嗯，大家好，我是唐忆锦，以后会在这里和各位师兄师姐共事，希望各位师兄师姐能多多指教。”
那女人细眉一拧，伸手做出个拒绝的姿势，“可别，这声师姐我可担待不起，也指教不了你这富贵人。”
女人细细地打量着她，眼睛里像是藏了无数把刀，冷冷地往她身上剜。如果不是因为有关系，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进来，之前璟云和他们说的时候，她就反对过，可是璟云却说这是公司的决定。呵，公司的决定？那不就是这人上头有人了？
女人的面上的嫌恶丝毫不掩饰，唐忆锦也看得清楚，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她有设想过和新同事之间的相处，只是她没有想到一开始就这么难。
听到这种话，顾璟云脸上也收了笑容，正色道：“文琴，好好说话。”
“无话可说。”那个叫文琴的女人蔑了唐忆锦眼，视线又转移到顾璟云身上，愤懑又不满，最后轻哼了声离开了。
“忆锦，文琴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没有恶意的，你别介意啊。”
有个男人走过来，安慰着她，接着就又有人附和道：“是啊，忆锦，你别介意。”
“忆锦，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哦。”
“忆锦，……”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倒是让唐忆锦心里没有那么不舒服了，她扯出微笑，向他们一一问好。
顾璟云见这种场面就头疼，每次进来个女孩子他们就会这样拖着人家不停地说不停地说。他轻咳两声，无奈道：“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呢，你们也真是。”
“知道了，顾组，我们马上就开工，”高个男人朝他虚敬了个礼，拍了拍其他人，“叫你工作，听见没？”
“你以为我是聋子？”那人不甘示弱地回瞪向他。
“可能吧，这个我不是太清楚。”
“滚！”
两人吵吵闹闹这走远了，唐忆锦嘴角隐者似有似无的笑意，他们好像还挺有爱的？
顾璟云居高俯视着她有些失神的素净脸庞，看着她唇边的笑意，就像水波一样一圈一圈漾开涟漪。
“你心眼还挺大的。”
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很轻的，但唐忆锦并没有真的失神，几乎是同时，她会意他的话，他是说刚刚文琴说的话吧。其实想起来也还是挺让人难受的，只是她要是时刻记着那话，只会走入一个死角，然后将自己困死吧？
所以，她还是不要想好了。
唐忆锦昂首睁大着清亮的眸子看向他，“对啊，”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不是挺大的吗？”
顾璟云被她的故意扭曲自己的意思而做出来的行为而感到好笑，只不过那笑里丝毫没有嘲意，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笑，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
“听人说理科生语文都不是很好，不过我看，你语文挺不赖的。”
顾璟云收回停在她脸上的视线，眼里眉间的笑意未减，他也没再和唐忆锦调侃，清澈的声音里却多了些严肃，“我带你熟悉下环境。”
“嗯……”
下午两三点，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纯白的迈巴赫如虎般在宽敞的大道上飞驰，目的地是江南机场。
许逸飞刚从公司里面出来，对着电脑的时间有些久了，他眼睛都泛酸发胀，抬着左手抵了抵额角，似乎这样就能减缓一些倦意。
将车子停好，他就坐在机场大厅的连椅上合眼假寐，他看好时间，还有半小时那班机才能到。
半个小时后，广播里实时播送着飞机到达的班次，许逸飞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往出口处走去，他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很快就远远望见他要找的那个人。
她越走越近，许逸飞才将她看得足够清楚。她好像越来越年轻了，脸上几乎都寻不到皱纹，被她剪短的长发已经长长了许多，还做了个大波浪。她好像过得也很开心，和旁人谈笑着聊天，那人应该是她在飞机上认识的吧，他未曾见过。
女人和那人挥手道别，踩着高跟鞋走到许逸飞面前，她脸上的笑容被复杂的神情索取代，那是一种又想哭又想笑的奇怪表情。
“妈。”许逸飞沉声叫了她一声，只是极短的一个字，却又让对方觉得很重很重。
女人眸子里蓄着泪，迟迟未落，她的声音抖了抖，应了他一声。她的眸光往他的身后望了眼，随后又失落地收回来。
许逸飞将她的表现看在眼底，心里一刺，声音更冷沉了些，“他没来。”
他没来，她知道。女人也早就习惯了，故作轻松地说，“没来就算了，反正我儿子会接我回家。”
许逸飞薄唇轻动，想说些什么，却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能原谅？可是，原不原谅也都是她的选择，他无从过问。
“走吧，我们回家。”
许逸飞扯了扯薄唇，想要扯出笑容，却还是怎么也不能，女人拍了拍他宽阔的背，“瞧你这孩子，妈妈回来你不高兴？”
“怎么不告诉我？”许逸飞听着她的话莫名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反而是告诉许泽城？因为想要他来接吗？可是，许泽城却还是告诉了他。
“给你惊喜啊？”女人不满地看了他眼，“你这孩子，还质问起我来了。”
“好，我不问，我们回家。”
许逸飞妥协了，也是，和自己妈争什么输赢高低呢？
半个小时后，许家别墅。
许逸飞带着季沁萍回来的时候，许泽城正带着眼镜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其实他远远就听到车子开进来的声音，只是他坐在沙发里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许久没有回来，许逸飞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记得家里东西的摆设了。他帮季沁萍拿了拖鞋后，就和她前后脚进了屋。
沙发上传来男人淡漠的声音。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