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内全都是刷礼物的弹幕弹出来，根本停不下来，下方滚动的实时互动也飞快翻滚，快到根本看不清楚下面的字。

　　“韩总，一切都安排好了。”

　　快音的程序员敲了敲韩柏汶办公室的门，恭敬开口。

　　韩柏汶这会正看得入迷，听见声音也只是不耐烦地手背朝外挥了两下，像是赶苍蝇一样，可眼睛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屏幕。

　　他知道，黎怀亦一定没有撒谎，无死角直播下的黎怀亦，绝不可能舞弊。

　　黎怀亦并不知道直播间涌进来这么多人，只认真地做自己的事情，语速轻缓自信，唇角也带了淡淡的笑意。

　　纽国。

　　许千屹靠在椅背上蹙紧眉头，他有些疲惫，坎特尔公司是个难啃的骨头，最喜欢的就是从逻辑中挑刺，以求降低成本。

　　和他们谈判，几乎耗费掉许千屹大半的精力。

　　“许总，刚才会议的文件我整理好之后就发给您。”

　　将文件初稿保存到电脑之后，苏桐长舒口气，对许千屹开口说着。

　　“好。”

　　许千屹沉沉回答一句，伸手捏着眉心，随口问道：“现在几点了？”

　　“许总，已经凌晨两点了，您早些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和坎特尔公司谈判。”

　　苏桐低头看表，心里隐隐有些心疼：“因为时差原因您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可不能再熬了啊。”

　　人都是肉长的，许千屹从上飞机到现在都还没好好休息，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还能保持逻辑思维高度集中严密，真是让苏桐敬佩。

　　许千屹没有接话，脑中换算着时差，凌晨两点，国内恰好是上午十点。

　　上午，这不是黎怀亦公开审核的时间么？

　　“你回房间休息吧。”

　　许千屹有些着急，睁开眼睛从椅子上起身，催促苏桐离开。

　　他打开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直播间，看着黎怀亦胸有成竹的讲演，眉宇中带了些温和。

　　“以上是我将要进行讲座的具体内容，感谢各位老师的耐心聆听，请各位老师指正，谢谢。”

　　黎怀亦的讲述详略得当，专业性极强，坐在下面的几个专家都极为赞叹，对黎怀亦的印象，也从一开始的怀疑到现在的敬佩。

　　“下面请各位评审老师提问，被审核人的回答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

　　“那我就先提问了。”

　　谢韫作为级别最高的学者，理应第一个提问，他稍稍坐直了身子，严肃开口：“你说的这些体育运动，有没有与之相对应的文物佐证？”

　　女子体育是个新兴的历史话题，之前也从没有人研究过这一方面，谢韫身为博物馆馆长，对馆内典藏都了如指掌，因此也知道这方面的文博相对较少。

　　谢韫一向严谨，他并不是故意为难黎怀亦，而是想看看黎怀亦的真正水平。

　　“国家博物馆内有一个百花斜纹刺绣镂空蹴鞠，内里镶嵌宝石和铃铛，动起来声音悦耳，正是女子们闺房游戏的佐证。还有纽国国立博物馆内藏有我国唐代投射用具，粉色珐琅，绘有仕女图案，这些都是具有典型代表的文博佐证。”

　　黎怀亦稍稍思虑，就在心里有了大致的概括：“各地博物馆内都有这类文博，只是没有深入发掘，所以才会被忽视掉，还有一些特殊的，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等到讲座的时候我再讲。”

　　说完，黎怀亦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直播，她并不想在这里把知识都抖出来，还要留一部分悬念到讲座上。

　　“很好，你能知道这些属实不易，真是难得。”

　　谢韫满意地点了点头，与各位专家交换了一下眼神，才伸手道：“我没有问题了。”

　　“下面请王谓之先生提问。”

　　“你说的这些应该都有历史考证吧，能举个具体的例子么？”

　　王谓之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黎怀亦，似乎并不确信这些是黎怀亦的临场发挥，只淡淡道：“你如何对这些运动进行界定，又从哪里得到的确切消息？”

　　历史文博最重要的就是考证、讲求真理，如果不能潜心研究，翻阅古籍，恐怕黎怀亦并不能够胜任。

　　“女子体育项目大致可分为两种，其一是我国传统继承下来的，比如舞蹈、骑射、蹴鞠和散乐，其二是糅合了其他民族体育新兴的，比如一些马技、踏球舞等，这些我都做过详细考证。”

　　黎怀亦微微点头，她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些作为最基本的，她都牢记在心。

　　“比如传统继承运动方面，妙简长安、万年少女妇千余人，于灯轮下踏歌之日夜。“伎杂歌偏胜，场移舞更新”、“游伎皆禾农李，行歌尽落梅”等都是唐代踏歌载舞的盛况。”

　　黎怀亦引经据典，这些都是她前世刻在脑子里的，到了现在都没有忘掉。

　　“此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也说过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但这种舞蹈从西域传来，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观赏类武术。”

　　“何以见得？”

　　王谓之稍稍坐直了身子，厚重的眼镜下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

　　黎怀亦刚才说的这些历史诗词，都并不是脍炙人口的诗句，而是冷门偏僻一些的，如果不是专门寻找，绝对不可能找到这些。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西域给大唐进献的女子都会表演特殊才艺，这些才艺大都是舞剑，与大唐温婉柔和不同，颇有一种飒爽的感觉，让皇帝眼前一亮，觉得新奇。”

　　黎怀亦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因为如此，那些被进贡来的女子才有机会假借剑舞的机会刺杀皇帝，完成族落的任务，这还不算是武术吗？”

　　这个例子又鲜活又实用，不光是专家们知道，就连一直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都听得懂这个例子。

　　“算，算，当然算。”

　　几位专家也都笑了起来，严肃活泼的氛围，生动有趣的例子，黎怀亦真的能够把学术搞活。

　　现在就提倡学术贴近生活，能够在趣味中科普大众，像这些专家们半辈子都在严肃的日子中惯了，实在也是想不到该怎么有趣起来。

　　此刻，弹幕里面也全都是哈哈哈哈哈哈，666，笑死，但没完全死这样的话语，大家都觉得这种又能学知识又有趣的形式好玩极了。

　　许千屹看到这里，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种黎怀亦也看过这么狗血的宫斗剧，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中能举到这样的例子，应该并没有怯场紧张。

　　“好，下面请宋墨教授提问。”

　　李钊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稍稍收敛，请宋墨教授发言。

　　“小黎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好苗子，所以在此之前我已经对她了解甚多，关于学术上的问题就不再提问了。”

　　宋墨一脸慈祥地看着黎怀亦，笑呵呵地摇了摇头：“小黎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但水平绝不在我校专业学生水平之下，以后有时间可以来这里辅修的话就更好了。”

　　“谢谢宋院长。”

　　黎怀亦也松了口气，她本来还以为今天会回答不少问题，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我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上次讲座之前和小黎交流过，她的确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这个老朽早已经自愧不如了。”

　　钱鹤轩也懒得多问些什么，微微眯起眼眸摇头：“老朽不用问，也不需要问，只是编纂赤金走龙这一条，就是所有人都比不过的。”

　　原定的九十分钟直播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这是李钊没有预料到的，他脑子飞快转动，很快就有了主意：“接下来是网友提问环节，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是否可以多选取几名网友？”

　　“可以。”

　　黎怀亦没有犹豫，干脆地开口回答。

　　“好，那现在就由网友提问吧，请大家按照屏幕上方的步骤举手提问，工作人员将会随机抽取几位网友连线，对被审核人进行提问。”

　　李钊点头，然后就把权力交还给了快音的工作人员。

　　很快，第一个连线网友就出现了，他激动地开口：“黎小姐你好，我想问问您最喜欢哪一种古代女子体育技艺，为什么喜欢？”

　　“我喜欢踏球舞，也就是胡旋舞，这是产生于中原的一种戏乐，在唐代以前未见史料记载。《乐府杂录俳优》称赞这种舞俱于一圆球上舞，纵横腾踏，两足终不离球，其妙如此。”

　　黎怀亦回答的倒也认真，说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我小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的胡旋舞，但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并没有学到精髓。”

　　“好，下面我们选取第二名网友。”

　　李钊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很快就接通了第二位网友：“黎小姐，我想问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进入清大，你好意思么，今天这一场是不是你的炒作，这些词是你背会的么？”

　　第二位网友如同吃了枪药一样气愤地咒骂着黎怀亦，对她今天的表现毫不相信，公开质疑黎怀亦的能力。

　　几位专家脸色都变了变，谁也没想到会混入这么个人进来，上来就直接质疑。

　　“如果你质疑我的能力，可以随意选取与讲座有关的专业知识对我提问，期待我答不上来出丑，并不是这样无能狂怒，只会一味地怀疑。”

　　黎怀亦冷冷一笑，似乎还带了些挑衅，眼眸中滑过一丝不屑：“你什么都问不出来还要浪费名额和我连线，请问这是你的炒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