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大红色绫罗绸做装饰的近十个檀木箱停放在艺园外头的街道旁,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布料,还有许多银两。媒人婆皱着眉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偶尔抬头望一下天上的太阳,一手拿着扇子给自己煽风,一手拎着丝帕偶尔擦擦额头上冒出的热汗。

  莺儿从大厅绕到戏台那边的大厅然出到大门,媒人婆一见着她立即睁大眼睛,笑嘻嘻的迎上去,“呦,姑娘你可算是出来了啊。”

  “媒人婆……你这是替哪位公子哥儿来说媒啊?”莺儿惊讶的说不出话,这么大的聘礼也就只有严晋这些公子哥儿能这么大方的送出来。

  “你不知道?”媒人婆愣了一会儿,然又笑了起来,“也不怪,你也不过是个小丫鬟,你家小姐怎么会什么事都告诉你,毕竟是小姐,脸皮薄。你啊就告诉你们小姐,说严府的三公子严晋,严公子来下聘礼咯。”

  果然。莺儿恍然陪笑道,“辛苦你了,媒人婆。严公子也真是的,让您白跑这一趟……”

  “白跑?”媒人婆的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有些尴尬,不解的问,“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啊,这聘礼我们不收,这门亲我们不结,还请您怎么来的就请怎么回去吧。”说罢,莺儿冲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可别乱说,快让你们家老爷和小姐出来。”媒人婆推开她的手,站在艺园大门的正前方往里眺望着,却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别看了,这是小姐的意思,她不会出来和你谈的。”莺儿大步上前站在她的面前挡着她的视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得你家老爷说的算。”

  媒人婆说着伸手拉开她,提起裙摆就匆匆的跑上台阶。莺儿也不罢休的上前拉住她不让她再往里走,“我们家老爷不在家中。现在就得小姐说的算。”

  “那也得让你家小姐出来和我说清楚吧。”媒人婆立在原地双手紧握着置于身前不动,摆出一副不相信她的神情。

  “你这个媒人婆怎么这么烦啊……”莺儿被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想与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只好咽下不再多说。

  “莺儿。”岳芊见莺儿出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放心不下便出去看看,没想刚到大门边就听见了她气急败坏的喊声。

  “呦~这就是岳小姐吧。”还未等莺儿开口说话,媒人婆便绕过她走到岳芊的面前上下打量起她来,“还真是长得很美呢。”她感叹着见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便又笑道,“岳小姐啊,我是媒人婆。来替严府的三公子说媒来了。”

  莺儿无奈的走到岳芊的身边,二人面面相视,岳芊无奈的对她说道,“她怎么还没走啊?”又见媒人婆尴尬的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于是便丢下一句“不管她们了,任她们在外头晒太阳吧,我们进去。”便转身准备回戏园里。

  “欸,岳小姐,您的这门亲事……”

  媒人婆不解的上前追道,被紧随在岳芊身后的莺儿拦下,“还谈什么亲事啊。我都告诉你我们小姐不嫁了。你怎么就是不识趣啊!”

  “这……”媒人婆不想自己的声誉就摆在了这门亲事上,但面对这种态度她也不得不放弃。或许这媒她是真的接错了……她想着,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沧桑的男人的声音……

  “媒人婆,你暂且留步。”

  媒人婆转身定睛一看,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着岳氏艺园的主人岳天啸。她连忙笑着转身走上去,“呦,这不是岳班主吗?”说着,她瞥了岳芊与莺儿一眼。

  “呃?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岳芊惊讶的看着身前方从艺园里头出来的人。

  岳天啸没有理会她,而是赔笑着站在门的一旁对媒人婆说道,“外边太阳大,聘礼什么的你们先抬进屋里,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谈如何?”

  “好好好。”媒人婆开心的笑了起来,看来这门亲事是有着落了。她连忙转身指挥着严府的仆人将聘礼一边抬进屋里一边嘱咐道,“小心点放啊。别把聘礼弄坏了,这就不吉利了。”

  “媒人婆,快请进啊。”岳天啸微笑站在门边催促着与她一同走进屋内就坐,对着站在岳芊座位后方的莺儿厉声道,“莺儿,你还愣在那儿干嘛?还不快去沏茶。”

  “喔。”莺儿盯着那个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的媒人婆,心中满是不甘却又不得不听老爷的话,不过她可不会让她好过……她暗暗笑了几声,立即到厨房里去沏茶。

  “岳班主您不是不在家中吗?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听说严府的三公子要来下聘就回来了,这也是刚到。”岳天啸接过莺儿递来的茶,小饮了一口说道。

  “喔,原来如此。”媒人婆接过莺儿的茶没有喝而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那岳班主您对这门亲事是……”

  “严公子可是我们的都城——南城三大富商之首的三少爷,这门亲事岂能拒绝呢?”岳天啸开心的大笑着,丝毫不把岳芊的不悦,莺儿的恼怒放在眼里。

  “老爷您怎么可以这样?”莺儿忍不住冲到岳芊的前头说道,“小姐根本就不想嫁给那个纨绔子弟啊。”

  “父母之命便是媒妁之言。岂由得你说愿意或是不愿意。”岳天啸厉声道,“这亲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屋去。”

  “老爷你……”

  莺儿还想替岳芊抱不平却被她拉住。只见她无奈的冲她摇头,转身面无神情的对岳天啸道,“是。女儿告退。”

  说罢,岳芊便与紧随在她身后的莺儿一同从偏门回到后院的房间里。

  “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这芊儿就是从小被我惯坏了,才这么不听话。”岳天啸对媒人婆赔礼道。

  “没事没事。姑娘家的定是脸皮薄所以才说什么不想嫁啊的话。”媒人婆举起手中的丝帕掩嘴故作矜持的笑道。

  “这可不是。这女大当嫁,再脸皮薄也得嫁人,你说是吧。”

  “是啊。”媒人婆说着,看了看门外“你看这亲事就这么订了,花轿三日后就来接新娘子了。时候不了我也就回去了。”

  “是是是。我这艺园里也没什么好饭菜留你下来吃饭的,就不留你了,这点银子你收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岳天啸从腰间取出两锭银子塞进媒人婆的手中。

  “你这么说就客气了。”媒人婆笑着,将手中的两锭银子塞进自己的腰间,“那我就先告辞了。”

  “好好,我就不送了。”

  “不用送。不用送。”媒人婆越发笑的开心,转身打发着严府的那些仆人道,“走了走了,回你们严府复命去了。你们严府要有新主子了。你们是不是得感谢我啊。”

  严府大厅里严二夫人坐在座上手里端着茶杯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在面前不安的走来走去,无法安心喝茶,只好“咚”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对他道,“你别在这晃来晃去行不?看的我眼都花了。”

  还未等到严晋回她的话,媒人婆的大笑声便从门外传了过来,“恭喜二夫人,恭喜三少爷,这门亲事说成了。”

  “可不得说成。”严二夫人斜眼看着她说道。他也不过是要娶一个女子,竟从库房里娶了那么多银两,买了一大堆首饰,请了一个全南城最好的媒人婆就去下聘了,还不知老爷回来会不会大发雷霆。若是这样还说不成这么亲,那这女子可真是得嫁入皇宫才行,万千宠爱集一身,一挥手便是数百种首饰、衣裳任她挑选。

  “岳小姐同意了?”严晋有些不相信的紧紧抓住媒人婆的手臂问。

  “是啊。”媒人婆被他抓的手臂痛得厉害,“哎呦,三少爷您抓疼我了。”

  “喔喔。”严晋连忙松手,挥手招管家过来,“带媒人婆去库房领赏吧。”

  媒人婆一听到“领赏”二字兴奋的险些跳了起来,说话都结巴了,“谢,谢谢三少爷。那我就先告退了。”

  “您这边请吧。”管家走到媒人婆的身旁指路。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大厅。

  “为了这么一个岳小姐你可真是舍本啊。”严二夫人剥了一个橘子,吃了一小块,酸的让人受不了又吐了出来。她这个做娘亲的可是看不过眼了,等那媳妇入门后她倒要看看这女子是个何等的美佳人竟然他得儿子如此上心。

  “娘,您说这事没蹊跷吧?”严晋坐到严二夫人的身旁问。

  “有什么蹊跷?”严二夫人不解的看着他,然又喝了一口茶漱口洗去口中的酸味,“要说这门亲事不成才叫蹊跷吗?”

  “这么亲事这么快就定了下来。可我们才见过一次面呢。”

  “那有什么奇怪。你可是南城三大富商之首的严府三少爷,哪个女子不知道你的大名?哪家的女子不想嫁给你攀高枝?”严二夫人无奈的看着他。

  “芊儿不是这种人。”严晋一脸正色的说。

  “还未进门呢你就替她说话了。”严二夫人不满的说道,“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你还就把它当真了……”

  “芊儿真不是这种人。”严晋说着,声音又大了一些。

  “行啊。冲娘吼了是吧?你可真是有了媳妇你就忘了娘。”严二夫人起身道,“行了行了。娘也不管你了。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说罢,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大厅回房去了。

  岳氏艺园后院岳芊厢房内。岳芊坐在座上故作镇定的喝着茶,莺儿与文子高各站在她的身旁,岳班主敲了三下门推门而入。

  “老爷。岳班主。您这是唱哪出啊?”莺儿冷冷的看着他道。

  文子高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注意一下自己的语气,“岳班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静下心来听他说。”

  “那好。你说啊。”莺儿仍旧用生气的语气对他说。

  岳天啸跪在地面上,“芊儿你听我说,我们这样等下去定然不是办法,我们只能自己创造机会。”

  “你起来吧。”岳芊放下茶杯,语气平静,“莺儿,给老爷倒茶。”

  莺儿愤愤的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到杯中咚一声放在桌上,冷冷的说“喝茶。”

  “莺儿。”文子高上前拉着莺儿退回到岳芊身边,用眼神示意她不许再说话。又见莺儿则不屑的扭开头去,她便道,“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必这么争锋相对。”

  “好了。爹,你说吧。”

  “黄烟每日在这监视,每晚又回宫中汇报,皇上若是对你有兴趣一定会前来阻拦……”

  “他又不是什么事都向上汇报,还有,要是皇上就是对小姐没兴趣呢。”莺儿不屑的打断他的话道。

  “子高现在是将军府的侍卫,就算皇上不出手也还有苏天霖啊。”

  “苏天霖出手有什么用?”莺儿顿了顿,恍然道“不对,就算不能接近皇上,能拿到兵权也……老爷你这招真高明。”

  “你刚不是还在生气的吗?”文子高笑道。

  “刚才是刚才。”莺儿羞红着脸,走到岳天啸面前道,“对不起啊。”

  “没事。你也是护主心切,我理解。”岳天啸笑着,接过她重新递来的茶。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岳芊不解的环视着他们。

  “那得看你的演技了。”岳班主说着,又把目光转在文子高,“子高你回去吧。还有切记莫要走漏了风声,若是皇上真的不出手了你再通知苏天霖。”

  “好的。我知道了。”文子高打开房门,欲出又转身冲其三人作揖道,“那么在下告退了。”

  岳芊、岳天啸、莺儿三人走至门边。岳天啸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就不送了。路上小心,且替我问候苏大少爷。”

  文子高笑而不语只是又作揖,转身离开。

  岳芊跨过门槛站在门外眺望后院对面的客栈,厢房内烛光刚刚熄灭。她感叹,“看这个时辰,想必人已去了。”

  “真的能依靠黄烟那个监视者来使自己进入深宫中成为一名妃子吗?”岳芊回到房中盖好锦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询问自己。

  这一夜,又是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