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他不是无情,只是无心

  回去的路上,我与徐伟柘就这样肩并着肩走着,彼此无言。

  其实不说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甚至害怕他会突然转过头看着我,颜色间饱含着些许的愠怒,或者干脆直接厉声质问我:韩浅语,你究竟想做什么?

  可是,上述的两周情况都没有发生,有时候沉默反而成为了最真实的残酷。

  我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这样的场面,倒不如挨骂来得自在。

  忽然,徐伟柘如我料想般侧身看着我,我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眸,清澈的瞳孔,让人心醉的纯洁与恬淡,可是,我竟是忍不住心痛,觉得那是一望无际的悠悠湖水,碧波深处的波澜壮阔又有多少人能够体会?

  “对不起,我……”我小声地嗫嚅着,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一切都是如此的多余。

  徐伟柘丝毫没有理会我的歉意,反而自顾自地笑笑,望着逐渐暗淡的天色,看似随意地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很无情。”

  明明是在问我问题,他的语调却是那么平静,那么淡然,明明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他的语气,却看不出丝毫的不自然,就好像一切如时光流转一般,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微微有些恍惚,无边的思绪飞落,“我不知道。”

  不知,是真的不知。

  徐伟柘也不多言,只是径自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校园中的一处草坪前,寻了个干净的位置席地而坐,抬头望着天空道:“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这样望着天空发呆,总觉得天空是如此的浩淼,人在它的面前,就会变得渺小,变得微不足道,如大地上的一粒尘埃,风沙溅起也不过片刻波动,掀不起惊涛骇浪,在天与地之间,人算什么,那些烦恼又算什么。我总是喜欢这个排解烦恼,心情好了,我就冲着天空笑,心情不好,我就冲着天空发呆,那一刻,我觉得时空都随着我静止了,心情就会变得格外的平静。”

  我在他旁边坐下,静静地倾听着他的话语,那时的他,像是一个迷茫的孩子,心里装下了万千的烦恼,但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徐伟柘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但我知道,他最真实的一面,却是严肃不羁。

  徐伟柘见我坐下,微微顿了一顿,随即神色如常地看了我一眼,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暖意。

  我被徐伟柘的笑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随着他的笑容裂开嘴角,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觉得,我应该配合他,让他感受到我的存在。

  就算天与地崩塌了,他还有我这个朋友——韩小妹,永远只是属于徐伟柘的韩小妹。

  徐伟柘见我笑了,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虽然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的眼角沾染上了几分迷离的,但那浅淡的笑容,却如明月清风,滋润了干渴的大地。

  “徐伟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徐伟柘是一个不喜欢讲道理的人,若是他忽然有一天高谈阔论 起来,那么他,一定是换了心情。

  我问,心里开始暗自揣测。

  也许,与刘明甄有关吧?

  忽然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生怕徐伟柘的炮火会瞄准我的方向。

  还好,没有惊心动魄的炮轰,只有徐伟柘柔和而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越发清幽。

  “人在心情平静的时候,就会找到真实的自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徐伟柘忽然怔怔的看着我,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用手抓抓头发,露出几分为难的样子,摇着头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的所思所想?”

  “猜猜看?”徐伟柘倒是丝毫不理会我的玩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被徐伟柘忽如其来的兴致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认真地思索着,脑子里灵光一闪,“该不会是与刘明甄有关吧?”

  话一出口,我就有种拍死自己的冲动,韩浅语啊韩浅语,你是找死还是不想活啊,这不是明显地往枪口上撞嘛,唉,若是我今日寿终正寝了,同志们一定要记住,我是自杀我是自杀!

  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狂风暴雨却并没有如预期般的袭来,徐伟柘仍旧一脸平静地望着天空,说:“没错,我在想,我亏欠明甄的情意,究竟如何偿还。”

  我死不悔改地随口而出:“以身相许。”

  下一秒,我已经不想拍死自己了,今天抽风不是一般的厉害,这样的程度,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也许是今天风水好,徐伟柘竟然没有生气,也不会像往常那样与我拌嘴,或者干脆拂袖而去,他只是侧过头来,笑了笑。

  那笑容却有些苦涩,我抿了抿嘴唇,忽然觉得喉咙好干好痛。

  “我不是无情,只是对明甄无心。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次的心动,我已经给了别人,如何在承载另一个女孩的喜怒哀乐?”

  夜光洒在徐伟柘清秀的脸上,路灯的光泽并不是很亮,徐伟柘的表情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只是轻轻抖动的眼睫毛,似是在昭示着主人平静的外表下,那颗早已振颤的内心。

  我咽了口吐沫,竟是觉得喉咙又干又痒,心里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忧伤,像是被什么东西不经意地划过,触动了那最凌厉、最敏感的棱角。

  那一刻,我好想问,那个值得他守候一生的她是谁,只是话到嘴边,却生生地搁浅。

  我没有问,他也没有继续说。

  我们就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星星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