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

  白凌溯睡梦中突然醒来,她猛地睁开了双眼,手摸了摸脸上的一片冰凉。那是泪。白凌溯奔至书柜旁,慌慌张张拿出一个小瓷瓶,连忙倒出一粒丹药吞下。虽然脸上的泪痕,额上的冷汗仍未消去,但心口的疼痛已经褪了大半。白凌溯掏出一根玉簪,喃喃道:“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白凌溯定了定神,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她明白,现在的她狼狈不堪,像是脆弱的瓷器,轻轻一碰便是致命一击。白凌溯无神的看着远方,将簪子紧紧贴在胸口,不住的说道:“姐姐,你究竟在哪里?”泪,扑朔而下,滴滴都砸在心口,渗进心的缺口。多少个漫漫长夜,她都是独自捱到天亮。而每晚陪伴她的,必定是那根碧玉簪。这是她与姐姐的唯一信物,什么都可以丢弃,唯独这个不行。

  “白姑娘,盏景雄要见你。”她的侍女匆匆来报。白凌溯迅速恢复到冷漠的样子:“好,我梳洗后就来。”随意披上一件外衣,理了理乱发,白凌溯带着亲切但却生疏的笑容走向盏景雄:“早闻前辈的大名,但苦于没有时间,不然一定当面拜访,怎会让盏前辈亲自来访,凌溯先给盏前辈赔个不是。”“哈哈,这倒无妨,什么大名,只不过他人之言罢了。如今一代更比一代强,老夫也该让贤了。”盏景雄爽朗的笑道,“白姑娘领兵如神,又会谋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前辈过奖了。”白凌溯谦虚的说道,“前辈请坐。”盏景雄倒也不推辞,也就落座了。待盏景雄坐下后,那些无关的人便都退下了。“不知盏前辈今年又有多少粮草啊?”白凌溯端起茶杯,食指。中指捏住茶杯,剩余三指则握空。“老夫早就不干了!怕是让白姑娘失望了吧?”盏景雄微微一笑,一手托着茶杯底部,另一只手则全部都握在茶杯的杯侧。“失望是肯定的。本还想请盏前辈成全一下,但谁知盏前辈竟然早就退出了这一行,看来今年军中将会面临粮尽的困难啊。”白凌溯满脸失望之色,不住的叹息摇头。她将一只手托着茶杯底,另一只手则完全盖在了茶杯上面。“如此看来,老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过请白姑娘放心,盏某人一定不会传出此等消息用以扰乱军心。谁不知道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再挨饿,将士们必定群情激奋,那时可就不好对付了啊……”盏景雄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而他则一口喝下了茶水。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溯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想冒昧的问问盏前辈,今年的赏雪家宴何日开席?凌溯可是久闻盏家的家宴有名,所以冒昧的问问。”白凌溯静静的开口问道。“哦,定在上元节,到时白姑娘若是肯赏脸光临寒舍,盏某人必定周全招待。”盏景雄笑了笑。

  “那就多谢了。”白凌溯终于展露了一丝笑容,发自内心的。“白姑娘怎么说起这等客气话来了?姑娘若来,那是盏某人的荣幸。”盏景雄开怀大笑。“棂祝,送盏前辈去休息。盏前辈,军营清苦,还望盏前辈体谅。”白凌溯似是歉意的拱拱手。“白姑娘都能在军营中生活几年,那盏某人怎么不能够在军营休息一晚呢?”盏景雄笑着出去了。

  白凌溯重新进到了内室。只不过这次并不是睡觉,而是仔细回忆着细节。她的重点全在那杯茶水上。她一开始是在用生意场上惯用的茶语问道:“宰相和太后已经掌管了政权?”而盏景雄则回答道:“不错,万捧江山皆在我们手中了。”“那么,还请盏前辈帮个忙,只要断了皇宫的粮,保证齐云孤无路可逃。”她巧笑间已经紧紧盖住了茶杯。“好,那老夫就做了这个交易!”在生意上,如果喝下了对方的茶水,则意味着买卖完成。

  如果有了盏景雄的配合,这个计划则会顺利许多。白凌溯重新打开地图,细细看着。不错,她必须要等待时机,等到齐云孤失去民心后,借着其他诸侯的理由来进行谋反篡位。齐云孤虽然喜怒不定,但对百姓还算一般,也不算苛政,如果现在造反,有一大部分还是向着齐云孤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这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这里面安插的都是宰相、太后、齐云孤的暗哨,时时刻刻提防着她。宰相提防太后,而太后提防着齐云孤,齐云孤又恰恰提防着宰相。而三个人的交锋基本上就集中在白凌溯的身上,所以尽管白凌溯再怎样忠心,一旦有风吹草动,第一个怀疑的便是白凌溯。白凌溯冷笑,何谓忠心?有些人拿着自己赤诚的心给别人看,可别人却嗤之以鼻,并且无限怀疑。

  等等,不一定要用诸侯的名义!白凌溯突然灵光一现,全神贯注的盯着地图。他们所在的地方为须臾城,这个地方荒凉无比,是真正的边疆。为了抵抗外蛮,每年朝廷都要费很多心血。何不与那些粗鄙的蛮人做一笔交易?利用他们,向朝廷大量索兵,而齐云孤即使怀疑,为了保住皇位,他只有出兵一条路可以走。让蛮人装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直捣齐云孤所在的皇都。而蛮人越凶猛,齐云孤便越是调兵多,到时候既灭了外蛮,又夺到了皇位。

  可是唯一让白凌溯担心的便是外蛮。非我族人,必怀异心!若到时候弄假成真,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白凌溯有些烦恼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蛮人的野心是无穷尽的,他们嗜血。凶狠,目露凶光。若真的开战,一方面,白凌溯要谨慎蛮人的行事,而另一方面,还要好言好语的满足蛮人的一切要求。

  而他们只不过区区三万兵马,三万若去攻打岸蒲城这样的大城,无异于找死。若是攻打小县,损兵折马暂且不提,到时候激起民愤那就麻烦了。白凌溯习惯性的伸出中指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逐渐明朗的天,吹熄了油灯。突然,白凌溯突然笑了起来:“怎么连棂祝是蛮族人都忘了?”

  白凌溯正欲起身,棂祝在门外轻轻敲:“白姑娘,奴婢回来了。”“棂祝,你进来,我有事情要问你。”白凌溯坐在椅子上,看着棂祝推门而进。“白姑娘有什么事情问奴婢,若奴婢知道,一定言无不尽。”棂祝有些困惑。“棂祝,你们族人是否可以信赖?”白凌溯一脸严肃的看着棂祝。“这……这个奴婢说不好。”棂祝垂下了头。

  “怎么说不好?”白凌溯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可以说可信,也可以说不可信。”棂祝咬了咬嘴唇,说了出来。“怎么?莫非你们那里……”白凌溯的疑心越来越重。“本来这是不该跟姑娘说的,但姑娘救过奴婢的命,对于救命恩人,若棂祝再隐瞒些什么,必定会心寒的。不可信在于,我们族人贪婪、凶狠,他们跟汉人做生意时,总是悄悄将东西窃回。而可信的则在于,若你能让他们心悦诚服,并且定下契约,通过考验,那么哪怕我们族人只剩一个人也会继续拼命。”棂祝索性全盘托出。

  “考验……契约……”白凌溯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给我更衣!”“姑娘是想现在会会族人吗?”棂祝第一次见到白凌溯这个样子,有些害怕。白凌溯的眼神突然柔和下来,她盈盈笑道:“没有招待好盏前辈呢,怎么能先客人离去呢?更何况,去找你的族人,我相信盏前辈会比你更加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