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普罗旺斯

  看来,占卜师也不是没有自保的手段啊……我心中暗道。不过想来也是,拥有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先知在身边,那简直就是所有上位者梦寐以求的事情,即使自己身边不能有,那么也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对手身边出现这样的人物,所以所有知道占卜师的事情的上位者一定会尽力避免这种问题。

  而解决这种问题的最佳方法就是:杀光所有的占卜师,这样大家都得不到先知,自然也就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而占卜师竟然能从上古传承至今,必然也得有那么两把刷子。

  想来我刚才在暗室里的时候,感知力被无形中降低了不知多少,否则怎么可能连脚边的瓶子都感觉不到?更何况那只猫……作为猫族,我对同族的气息最为敏感,即使是一只连灵识都没有觉醒的普通猫,我也会非常敏感地感觉到。而在暗室里,我竟然连它砸到了我身上我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想来这应该就是占卜师的能力之一吧……怪不得我总觉得虽然能看到她的脸,可是过后却完全记不住她的样子……

  况且,凡是神棍,都一定要有神秘感不是么?!所以这种降低对方感知力的手段简直就是占卜师的标准配备啊!

  回旅店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着巴拉迪刚才说的那番话。

  普罗旺斯?我们下一站的确要去那里没有错,可“会有意外的收获”,这个“意外的收获”究竟是指什么?……

  “怎么了,宫雅?有心事?”叶晟奇怪地偏头看着我。

  “啊?嘿嘿,没什么啦……就是有点困了……”我打着哈哈,蒙混过关。

  “这样啊,今天逛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吧。回去后好好睡一觉补充体力,明天还要坐火车呢。”叶晟的笑容包容而温暖。

  “嗯!”我心里暖暖的,却又在听到“普罗旺斯”这四个字时在心底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普罗旺斯,是巧合,还是……

  第二天,我们乘火车抵达了普罗旺斯。

  车站的牌子上画着薰衣草,一旁的装饰艺术风格砖塔楼静静地矗立在下午三点钟柔软的阳光下,尖顶的钟缓慢地行走着。

  空气中传来蓝莓、松木、焙烤的香气,车站外是一个小型的市场,有女孩在那里卖花,篮子里装着金盏菊、菖蒲、风信子和三色堇……当然,最多的还是薰衣草。

  一个混血青年坐在女孩身边,弹着吉他,前面的桌子上铺着干净的白色桌布,上面摆放着玻璃瓶装的精油、干花束、香包、还有薰衣草茶。

  一块淡紫色的薰衣草香皂,里面混着百合与薄荷。

  它的名字是“Aurore”,“曙光,晨曦”。

  我买下了它,女孩送给我一小束薰衣草,少年为我将香皂用丝巾包裹起来。

  我和叶晟离开这里,前往一个叫“Juillet”(“七月”)的小镇。

  普罗旺斯毗邻地中海,但是在这个名为“七月”的小镇并不能看见大海,唯有薰衣草生长在低缓的丘陵上,绽放成起伏的海洋。

  我们步行在花田之中,薰衣草及到腰间,我轻轻折断一根,用它挡在阳光前,阳光描绘出薰衣草轮伞形的花序,安静,染上了淡淡的花香。

  花田旁是一座漆成白色的房子,门外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排糖果罐,里面是包成糖果形状的薰衣草籽,每个罐子上都贴有标签,我凑上前去看,上面写着“Mer”(“大海”),“Ciel”(“天空”),“Vent”(“风”)……

  “喀嚓”

  阳光。糖果罐子。花体法文。影子里沉眠着薰衣草。

  “Brise de mer”.

  一瓶名为“海风”的葡萄酒。

  “Apres-midi”.

  一瓶名为“午后”的薰衣草茶。

  海,天空,风。

  海风,午后。

  七月。

  带我们来这片花田的混血少年依旧弹吉他,歌唱。女孩赤脚在薰衣草田间奔跑,身上亚麻的碎花裙子扬起漂亮的弧度。

  “如果你认为我害怕,那就错了。

  我只是给心灵一个假期,让它稍事休息。

  如果你认为这是我的过错,

  等一等,呼吸一下不断推动我前行的金色微风。

  就当我去航海,驾着风帆在风中穿行。

  就当我远离大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

  在一刹那,我在风中将它追寻。

  ……

  如果你认为这已经是结局,永远不会。

  这只是危险过后的停顿和缓解,

  就当我去航海,驾着风帆在风中穿行。

  就当我远离大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

  在一刹那,我在风中将它追寻。

  在风中,在风中……”

  薰衣草花接天映地,空气都被染成紫色。

  女孩把一颗葡萄捏出紫色的汁液。

  一滴葡萄汁落下,倒映着一个世界。

  女孩沿着歌声奔跑。

  阳光雨露,紫色烟雾迷蒙。

  女孩跑过最后一丛薰衣草。

  歌声停歇,琴弦颤动的幅度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女孩混着地方口音的开心的呼喊声以及薰衣草的寂静。

  我举起相机,将这一切定格成梦幻的姿态。

  清晨醒来。

  床头的果酱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出七彩的影子,像是落在桌子上的一道彩虹。

  女孩在巧克力和面包里加入少许的薰衣草,花茶清香袅袅,细颈花瓶里放置着一束雪一样洁白的薰衣草。

  清晨的薰衣草花田笼罩在淡紫色的霞光中,微醺微醉。

  蜿蜒的河流淌过花丛,一小片花瓣缓缓升起,又在晨光中缓缓落下,随着水流流逝,带走一小滴葡萄紫。

  薰衣草的颜色在晨曦中失真,阳光没有焦距。

  白房子的后面有一个秋千,女孩坐在上面,甜甜地笑着,告诉我们她的名字是安,少年的名字是安东尼。他是她哥哥。

  她伸出手,里面是一颗糖果。

  她说这是那次她发高烧时,除了药和治疗,他唯一能够给她的。

  她给它取了名字,“晴天”。

  她一直没有吃掉它。

  她把晴天埋在薰衣草花丛里,埋在那簇紫色的根部旁边,但它并没有开出花,也没有结出很多糖果。

  现在它躺在她的枕头下面,她在梦里能够看见一棵结满了缤纷糖果的花树,风吹过,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