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耶律崇华的府宅里热闹万分,虽已入夜,来祝贺的人们仍尚在酒酣耳热之中。
“崇华,你一向倾慕汉学,这次娶了个宋国公主,该如了你的愿吧?”
燕王吴哥放下酒杯,样子已有些摇晃,耶律崇华笑而不答,免得自己的言语又被人抓住小辫子,告到兴宗那里去。
“你别不吭声!我知道你心里美着呢,听说那宋国的公主不但貌美,还皮滑肉嫩……”
喝得醉醺醺的柳城郡王别古特舌头都大了,耶律崇华这次也忍不住笑起来,调侃了一句。
“若再加上一句‘里嫩外焦’,我还以为你在说桌上这道烤乳猪呢!”
“哈!哈!哈!”
席间的权臣全部轰然而笑,混同郡王侯古一脸垂涎之色,趁着酒意朝耶律崇华半真半假地玩笑着。
“老七呀,什么时候也把那宋国公主借我用用?我倒想看看这公主跟一般的汉民女子到底有哪里不同。”
席间因为侯古的一句话,突然一片沉寂,尤侗在一旁脸色大变。谁都知道这玩笑可开得太大了,今天耶律崇华刚娶亲,侯古就向他讨要新娘子,谁也说不准耶律崇华不会真的一怒而起。
众权臣都静默地等着看耶律崇华会有什么反应,混同郡王侯古还一副浑然不知自己闯了祸的样子,举杯欢饮。
耶律崇华面无表情地盯着侯古半晌,眼光瞟到耶律重元那席,只见他默默地在喝酒,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好你个耶律重元!明知道自己是席间最有权势的人,此时只有你最合适来解围,还故意装聋作哑,等着看好戏么?
耶律崇华心内冷笑数声,心念转动之下,缓缓放下酒杯,不以为然地改变了一下坐姿,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愤然起身的时候,他却突然笑了笑。
“六哥,我倒有个更简单的法子,你把新藏回府内的那名汉民小妾送给我看看,我不就可以告诉你有什么不同之处了么?”
“啊?”侯古突然一愣,随之大笑起来,“哈哈,你的消息倒灵通,不过我还舍不得呢!”
四周众臣一见两人都笑起来,也开始随之而笑,席间的气氛又趋于热闹起来。尤侗悄悄地抹了把汗,对尤平使了个眼色,尤平会意地出去将聚集的人手又重新遣散。
此时,一身喜服的路容待在后堂,刚刚得知赵贞烈跑出家门的事情,顿时对路晖又是一阵大吼。真是个笨哥哥!连个人都看不住!
“我这就出去找呢!我是怕事情败露了,可能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跟你通话了……”
路晖在那头“呜呜”哭了起来,路容受不了地直翻白眼,还不一定就那么糟糕呢,他哭个什么?
“她真跟我那么像吗?”
“一模一样,几乎没人看得出差别。”
“那你担心什么?赶紧找到人,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相信我,她肚子饿了,自己就会回家了的。”
路容耐着性子劝慰了一句,但显然对路晖没什么大的作用。
“说得简单,又不是自己家里养的只小猫,小狗……”
“那你还不快去找?跟我在这儿啰嗦只会浪费时间!”
路容受不了地关上了通讯器。要说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当然是假的,可是,总觉得事情还没到路晖要跟她死前诀别的地步,更何况,她现在也还有个重要事情出不得半点差错!
没想到这里结个婚还那么繁琐,她进门前还被拉着跨过地上搁着的一个鎏金马鞍,真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该死的!那个胖奶娘到底去哪儿了?连跟着她的那名宫女这会儿也不见踪影,路容想找个人问问这会儿外面的情况也没办法。
路容将她的大包拖上床,推开尤侗特意为了她这个宋国公主准备的瓷枕,将通讯器塞进去,开始琢磨着待会儿见到耶律崇华时该怎么下手?
孙奶娘提着包裹,悄悄探出头来,她可不要陪着个被鬼魂附了身的公主待在这儿!
四下无人,孙奶娘胖胖的身体居然挺灵巧地从墙后闪出来,紧接着,她身后闪出另一个身影,赫然是那个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派来跟着路容到契丹的宫女。
看这两人的样子,貌似准备一起趁夜逃跑,而且领头的人不用说,肯定是那个矮胖的孙奶娘。
倒不是孙奶娘好心要带着小宫女一起逃跑,实在是她也害怕,有个伴总能壮壮胆,更何况要是路上出什么岔子,还有这小宫女当她的替死鬼,没银子了,还可以拿来换几个钱。
孙奶娘一边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边往马棚的方向不断探望,却没瞧见应该约好在这儿等着的人。
“你真跟那个马夫说好了?”
孙奶娘怀疑地回头问那名宫女,小宫女赶紧点头。两人再一同往前看了看,依旧是一片寂静,只有马儿在那儿静静地嚼着草料。
“现在怎么办呢?”
小宫女牵牵孙奶娘的衣角,以为事情已经黄了,孙奶娘也正发愁呢,忽然有人哼着小曲儿走了过来,正是那名她们久候不着的马夫。
“快!叫他去给我们架车!”
孙奶娘推搡着小宫女,朝马夫走去,马夫傻愣愣地看着她们,笑起来。
“你们……怎么……没去喝酒?”
“喝什么酒呀?赶紧给我们套上车。”
小宫女半天没吭声,孙奶娘只好自己发威,一个小小的车夫还能不听她的话?
“救……救命啊!”
车夫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眼前的胖奶娘一脸凶样,惊得他酒也醒了,不禁大声呼叫起来。
“什么人?”
府里的兵士闻声赶来,孙奶娘做贼心虚地拉着小宫女往回直跑,却被兵士们几步赶上。可怜语言不通之下,又因为天黑看不清人,几把刀一起下去,世间顿时又多了两条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