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迷雾又迭生

  一双眼睛在隐约的灯影里微微眯起,清冷的目光深不见底,薄薄的唇角,忽地勾起一丝戏谑,让人从背脊发出一阵寒意:“无碍,你接着说。”

  含水点点头,应了一声,接着说了下去:“孰知苏姑娘命她的侍卫上前行刺蔡公公,蔡公公猝不及防,身受重伤,已经被二皇子一行人先行抬到南苑的医馆医治,苏姑娘与容侍卫便被拦在此地,等候殿下发落。”

  哈?我与那蔡公公素不相识的,要行刺他干嘛?更何况,我们刚到这儿便被一群侍卫围上来了,连那蔡公公的面都没见着,何来行刺,真真好笑!

  我冷“哼”一声,偏过了脸,死就死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一转过脸来,却对上容逸一脸安然,他晃了晃那把什么时候都不忘随身携带的佩剑,示意我不论怎么样都会誓死护我,依旧是月华般的清辉无暇,而我在那一刹,内心的负疚感莫名地、悉数涌了出来,现下苏府唯剩我孤身一人,他能不离不弃,本就待我极好了,我却还要害他陪我一起死,这如何使得?我可以死,可是他不可以因我而死!

  本欲回身张口,恳求祁玄墨手下留情,放容逸一条生路,却听得那清凉之音不怒而威:“是么?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砍了。”

  我目瞪口呆地转过脸,难以置信,他知道?

  两个身形魁梧的侍卫过来便要拽那含水,听祁玄墨如此下令,我尚且震惊,可以想象这断然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啪”地一声她立马跪地,一直跪着爬到祁玄墨的脚边,拽着他的裤腿,口中哀戚,连连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再次挥了挥右手让侍卫先行退下,绿釉雕瓷的光泽藏着猛兽危险的信息,他一倾身,眯紧的眼睛狭长上挑,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哦?倒是说来听听,我为何要饶了你?”

  她像是被吓到了,一下子瘫坐在地,垂下头,迟疑一番才小声开口:“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奴婢的家人被......”

  她那个“被”的音还未发全,便已倒身在地,一柄匕首飞插在她的后脑,瞬间后脑鲜血淋漓,惊恐不已地偏首回望,循着刚刚飞来的方向,只见一男子站在门外的黑影里,不多时,他迈着步子,无畏无惧地走了进来,虽离得较远,我还是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那张脸与祁玄墨很是相似,但是他的脸更多了一分文弱之气,前额也稍宽了些,那双眼睛倒是一样的狭长幽深。他弯着唇角,不知是灯光偏暗的缘故,还是那墨绿色的袍子有流光隐隐闪动,那笑容给人的感觉太过诡异,乍一看似乎很是儒雅悠闲,可是再仔细看去却是有狠戾血腥之气。

  二皇子祁玉尘!不好!来者不善!

  在心底暗暗惊呼,默默捏了一把冷汗,假设这一切都是二皇子布的局,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更复杂了,要是只是皇子之间的夺位之争还在情理之中,可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告诉我,没那么简单。

  “皇弟贵为皇子金身,这么晚带蔡公公来太子府宣旨,怎么不带上贴身侍卫,宦官内臣也就罢了,倘若你有个什么差池,岂不是叫皇兄寝室难安?”

  祁玄墨缓步走了过去,甚是亲昵地拍拍祁玉尘的左肩,不去深究,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之处,可是这句反问,又一点儿不把讽刺之意掩饰,皇室这些面是背非、口蜜腹剑,想必对祁玄墨早已是家常便饭了吧。可我的心底还是忍不住地心疼他,面对至亲骨血,却只能每天以猜忌和虚伪去对待,换做是我,早就崩溃了,我受不了那种感受,他这些年却都是这样走过来,那些日子他是不是有懊悔不是平凡人?是不是有想过把太子之位让出之位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

  看着那兄弟二人就这么像打太极似的你来我往地聊着,忽地胳膊微不可查地被推了一下,是的,现在不是我感慨唏嘘的时候,必须趁乱逃出太子府,眼下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苏府的事情我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公子,我们得尽快走。”

  “明白。”

  和容逸悄无声息地交流一番眼神,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无疑,就差一个逃开的借口了。

  “哎哟——”我扶着前额,痛呼一声,作摇摇欲坠状,可一瞥那地上的血渍,连忙假意借着容逸的手劲儿勉强站住了,要是和一后脑开花的死人躺一块儿,想想就觉得恶寒。

  容逸虽知道我在演戏,但还是眼里仍旧流露出担忧之色:“公子,公子!”像是怕祁玄墨一眼识破,连忙补了一句,“公子可是忘忧散毒犯了?”忘忧散的毒性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容逸这小儿的腹黑技术见长。

  祁玄墨和祁玉尘听闻忘忧散毒,两人便不再说那些虚伪的都快把我糁出鸡皮的话了,都禁不住回过了头,一个眉头深锁,一个目光带着打量。

  “来人,去......”

  不等祁玄墨下令,容逸一把捞起我,既然目的达到了,自然不必再给自己添眼线找麻烦,于是甚是淡漠有礼地回绝道:“在下斗胆谢过殿下美意,公子的病,我自会找人医治,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都不必劳烦了,就此别过吧。”

  我还在体味容逸话中的意思,却听得祁玉尘一声冷笑:“你这侍卫护主倒是护主,可你以为除了太子府,还有别处能医治得好这位姑娘的病么?甭说三年五载,就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没有太子府上的素王妃,当今世上谁还能解得了此毒?再者......”

  容逸紧张地看着他,梭眉紧扣:“再者为何?”

  素王妃?不就是玄素么?她不是说了忘忧散无解么,怎么祁玉尘说当今世上此毒只有她可以解?还有,既然这毒如此罕见,想必毒药也是很稀有的吧,那么照理说,既然姬白已死,能有这毒的只有玄素了,若是要对我施毒之人是玄素,我又怎么会到凤罗手里,难道是玄素指使她要害我?也不对啊,凤罗明明自己说是因为担心我要和她抢祁玄墨才对我下毒的啊?

  祁玉尘阴阴一笑似是要帮我们解惑,可祁玄墨一摆手,目光紧紧锁着我,不咸不淡道:“皇弟,何须多言,若是他们要走,哪里是本殿留的的?”

  容逸面上顿时犹疑不定,我自是不能让他收回刚刚那些话,所以我继续软着快要断气的声音装虚弱道:“容逸,我现在浑身不舒服,你还是扶我回房休息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