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记忆(下)

  在警察局中,黄胖子和女孩儿被分开录口供。

  今夜的夏蝉,没了往日的活力。

  留守在家照顾石头的冯蕤祺,轻手轻脚的从外面打了一盆热水走进来。此时的石头已经痛得昏厥过去。少年的身子此刻早已不堪重负。他强忍着眼泪,用打湿的毛巾替他擦擦脸上的伤痕。轻轻的将已经昏了过去的石头挡在下身的手拉开。

  突然,一摊艳红的血迹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强忍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拿着毛巾的却止不住的发颤,最后瘫坐在地。他微微缓了缓神,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哀鸣。

  记得在石头昏迷之前,他将冯蕤祺被抢走的信物,用带血的手还给了他,一想到这,他用着前所未有的镇定语气对一旁最小的孩子小米说道“小米,看着石头哥,我去去就回。”他看着比他大一岁的石头哥哥,心里已暗下决心:你保护过我那么多次,现在,该我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黑夜中无尽的奔跑。他知道自己回去将面对什么,他不敢停下,因为一停下来,脑中闪现的画面就让他恐惧。他所热爱的,所希冀的,会被毁的一无所有,他心里想着,大人就是个魔鬼,为什么要剥夺我所有热爱的东西,他想着父亲那丝冰冷而不带感情的脸,心中害怕而厌恶。他跑着,直到筋疲力尽,跑到曾经那个让他视作监狱的地方。

  冯国璋眼神平淡的望着眼前巨大的落地窗,心中微微愠怒。转头对着身后一排西装的人,声如震雷道:“居然还没有消息,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西装男人被吓的大气不敢出,低头卑微的听着冯国璋对他们的训话。

  忽然听得管家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冯国璋想训斥管家的不庄重,却听到后半句话后,一路小跑到管家面前,焦急的目光怒瞪着管家:“这怎么回事?”却看见身后两个家仆搀扶着自己的衣衫褴褛的儿子来到身边。

  他大步跨到儿子身边,商海沉浮多年,他三心二意,逢迎拍马,凭借自己独到的眼光在商海打拼,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来得多么不容易。可在冯蕤祺的面前,却总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就好像他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他劈头盖脸的朝着冯蕤祺一巴掌打下去,将冯蕤祺的一边脸扇肿,大声呵斥道:“逆子,还知道回来,我打死你我。”他说着又要一巴掌打下去。

  冯蕤祺连忙跪下,双手伏地打断道:“父亲,这次逃跑是我不对,求求你,救救我的兄弟们吧!”他说着,双膝重重的跪下,将头紧紧地伏在地上,“只要你这次能救他们,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逃跑了。”真的?”“真的!”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父子俩对视着,父亲坚硬的目光让冯蕤祺心中一颤,可为了兄弟们,他强行经受住那道目光的审视。

  良久……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讲信用。”冯蕤祺听到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忙浑身瘫软下去,伏倒在地,冯国璋眼神微动,示意管家将少爷扶下去治疗。

  西装男人附耳凑近冯国璋,听着他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忙匆匆走开。房中留下冯国璋一人,自言自语道:“我这个儿子啊,总算是有了男人的样子了。”

  当西装男人赶到警察局准备保释出冯蕤祺的兄弟时,意外发现这里一片狼藉,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战争。

  他眼神惊骇地询问旁人,却发现旁边的人只说是地震,西装男子觉得此事有蹊跷,立马掏出手机报告冯国章,冯国章微微沉默,语气凝重的说道:“这事儿你别管,警方会介入调查的,我们只需要干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

  第二天江北警察局开展调查,可案子的结果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结果,没有定论,没有推测,只有开始。

  西装男人发现了在破烂棚子里的小米和石头二人,接到冯国璋的指令,将小米送入市内福利院,并将石头送往国外接受治疗。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而清醒过来的冯蕤祺,他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当成一场梦。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梦醒了,继续过着自己原来的生活。从父亲的口中,他了解到所有的兄弟们现在都安好,他躺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曾经一张张一片片的画面:

  大橡树,厨师,瘦猴,石头,台灯,小米,田梗,还有那个女孩子,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记住了那个坏坏的笑容,在光影下泛着自由与活力。

  他将自己的梦想,和那段回忆封印。他被严厉的教条绑住,渐渐的活成了人们想要的模样,渐渐活成了在别人口中所说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是冯国章商业会谈中不会让父亲丢面子的儿子,他是许多上流社会家庭中,心心念念的金龟婿,他是许多校园女生心中暗恋的微笑男神。

  冯国章看着自己儿子慢慢长成他想要的样子,心中暗赞自己教子有方,百年之后后继有人,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对着天空,暗叹道:“和萱,我没辜负你啊!”

  他缓了缓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