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面圣 第一节

  “新婚之夜”结束的如此之快。我把脸埋在枕头上,真的不想起床啊不想起床。想想一会将要面对的场面,我头皮就发麻。

  可是到底还是得起来的。

  洗簌完毕,我在博果尔的带领下一步一步挪到正厅,脚下如坠千斤。

  正厅正中间坐着博果尔的额娘,太妃娜木钟。旁侧坐着的那个看上去顶多只有十四五岁却做已婚女子打扮得女孩,估计就是博果尔的嫡福晋,当今太后的侄女。想到我日后就要每天面对这么两个人,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按礼数,我跪在太妃面前敬茶。虽然昨天成亲时已经算见过面,可是顶着盖头没瞧清她的模样,如今我们面对面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我定要好好从面相上观察她一下来决定我们日后的相处方式。大约四十几岁的年纪,从如今依旧保养的很好的脸上可以看出,她过去定是个明艳妩媚的女子,只是她此刻表情严肃,看上去竟比那天看到的孝庄太后还厉害。

  看我这么直直盯着她看,她不由一怔,我也突然意识到,我这么看她老半天了,好像有些不合规矩,连忙端端正正将茶递过去,嘴里说着:“额娘请用。”她缓缓伸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抬眼瞅了我一下,眼中情绪看不分明。接着便是博果尔递茶,她照旧抿了一口,然后又放回桌上。

  接下来就是作为侧福晋的我要给嫡福晋敬茶了。要跪吗?没搞错吧,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让我跪她?虽说我并不计较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我内心深处好歹是有底线的,跪这么个小姑娘,我可接受不了。我咬着嘴唇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拒绝这个我不想做的事情,坐在旁边的博果尔突然发话:“祾祺儿是太后亲自赐婚于我的,地位与你差不多,且不用行大礼了。”

  啊?!可以吗?我惊讶的看向博果尔,博果尔冲我微微一笑。我又偷眼要瞟一下太妃,突然把目光生生止住,不行,不能看她,万一她不同意呢,我还是先下手为强把她不许的话截住吧,大好机会不容错过。我连忙将茶杯放到小嫡福晋手里,说了个“请用”,想想又补了个屈膝礼,总要给小姑娘一个面子嘛。然后在博果尔的示意下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小嫡福晋咬着嘴唇瞪了我一眼,十足的孩子样,老实说和博果尔还挺配。太妃于博果尔对我的放纵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看着我,看不出温和的善意,但也看不出敌意。

  接下来便是一副貌似随便温馨的家常聊天,可是原谅我入戏不深,实在装不来刚进门的小媳妇样,强忍着不打哈欠就不错了,接话是接不上,只能一脸平静的默默听他们聊,其实心里早对这境况无语泪先流了,恨不得能找块墙使劲挠一挠,方才能表达和抒发一下我内心的纠结。

  新婚第一天就是在各种不习惯和尴尬中度过,人人见面都叫一声“侧福晋”,叫的我头皮发麻。太妃和我说话总是不冷不热的,更多的是各种嘱咐,嘱咐我怎样照顾博果尔,怎样注意维护作为福晋的形象,怎样做好一个贤妻良母,我听的头都大了。小嫡福晋年纪不大却爱摆个正房架子,小脸板的一本正经的。反正我也没想和博果尔这么过下去,既然博果尔都说我不用比她低一头,那我也用不着故意低三下四向她示好。

  当夜博果尔又要坚持睡在我房里,结果他只能睡外间榻上。

  第二天就是传说中的回门。

  我和博果尔骑着马到了将军府门口,围观的人纷纷感叹这对小夫妻英姿勃发、器宇不凡,回门都不坐轿反而骑马……哎呦~~不就是觉得骑马快一些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群众们果然能在时时刻刻找到八卦的理由。

  进门先是一阵寒暄,阿玛看着我万语千言尽在微微一笑。费扬古看到博果尔却兴奋得很,一边亲亲热热的叫着姐夫一边拉他去比箭法。他一口一个姐夫叫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博果尔却受用得很,不光比了箭法,还顺手教了他几手自己的独门绝招。后母当着博果尔的面难得没有给我脸子看。这一天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重头戏在第三天,进宫谢恩。

  一大早我就被摁在镜子前各种打扮,穿的戴的抹的涂的一样样细细斟酌研究。等打扮好了却又不急着去,害我端端正正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的坐了两个多小时。天真的很热啊,古代的化妆品又不防水,没一会儿我的脸就花了,我强烈建议再也不抹这些东西了,素颜美才是真的美嘛,不然等见到太后我不留神伸手抹了一把汗,那……可就真的不美了。

  进宫的路上,博果尔对我说不用紧张,可是我没紧张啊,我只是情不自禁抓紧了衣服而已,只是不停地撩开帘子东张西望而已……好吧,我承认我好像是有点紧张,但这紧张绝不是来自于进宫见太后,而是一股我也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好像隐隐就是觉得心底不安,却又不知为何不安。

  跟着博果尔匆匆来到慈宁宫,我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故宫在古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孝庄太后正站在院子里赏花,我们进去后向她行礼,她便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新娘子快起来吧。”博果尔在身后撒娇:“皇额娘只让她起,不让我起吗?”我有些惊讶,他对自己的亲额娘都没有这么说过话。

  孝庄太后笑瞪了他一眼,假嗔道:“什么意见都提,可不就不让你起来了,你跪着罢。”

  博果尔反倒涎着脸站了起来,拉着孝庄太后一只胳膊说:“皇额娘才不舍得让我跪着呢,我跪久了您会心疼的,看,我多体恤您,这就起来了。”孝庄太后无奈一笑:“就你会说。”

  看看我一时不知说什么的样子,孝庄太后拍拍我的手温和的笑着,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吧,平日里装的跟个小大人似的,一到我跟前儿就原形毕露了。”我心想,这样的他我倒是见过不少,只是没见过他对他亲妈这样,却对你这样。

  拉着我坐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孝庄太后问道:“怎么样,新婚日子过得还习惯吗?”我愣了愣,点头说:“还行。”话一出口立刻觉得这回答很不到位,忙又道:“挺好的。”希望这一加重语气的话可以盖过刚才那句欠扁的“还行”。

  孝庄太后神色未变,依旧笑着说:“你可是有哀家撑腰的,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哀家,看哀家不好好修理他。”博果尔立刻不愿意了:“皇额娘,你这么快就偏心了。”孝庄太后转脸看他:“这丫头不是你哭着喊着要的吗,我对她好你不乐意?”博果尔脸一红,不做声了。我也只好低下头作娇羞状。

  我们闲扯了一通,我小心应答着,尽量表现得体。末了孝庄太后对博果尔说道:“起先将哀家自己的侄女给你你都不喜欢,如今这亲事可算合了你的意了吧,你不会再埋怨哀家了吧?”博果尔继续撒娇:“哪能啊,博果尔什么时候抱怨过皇额娘?皇额娘一直对博果尔很好的。”孝庄太后笑道:“你啊……”

  临别,孝庄太后嘱咐道:“你皇上哥哥在养心殿吧,带着你的新媳妇去见见,都成了一家人了。”博果尔说:“本来也该去见的,这次皇上哥哥赏了不少东西,原就要去谢恩。”

  然后,我们就来到养心殿。

  守门的公公前去通禀,我们站在殿门口等。左等右等,等啊等啊,就是不见那小公公回来。我莫名的就心浮气躁,皇上了不起啊,不想见就说不见呗,把我们干晾在这算怎么回事啊?

  博果尔看出了我的不悦,劝道:“皇上哥哥朝政繁忙,有些事一时处理不好就得多耽误些时候。我们这算是私事,被皇上哥哥搁一搁也是应该的。”好吧,看在你也算日理万机的份上,我就不腹诽了,继续等吧。

  可是等到连博果尔都犯嘀咕的时候,我不由得又生出一股心火。博果尔喃喃道:“若是没空见,总会吩咐人让我们先回去啊,若要我们等,总要来人通知啊,为什么都没人来回话呢?”我接过他的话也喃喃道:“估计把我们忘了吧。唉,当皇上就是了不起啊,随便就能把人当猴耍。可怜我马上就要被热死渴死啦!”

  我的声音刚要放大急忙收住,空荡荡的养心殿外面空气热的都几乎凝固,倒也没把我的话声传的太远。

  就在这时,那个去通禀的小公公终于出现,对我们打个揖,说道:“皇上召见。”

  一步一步向养心殿内走去,我的心里又莫名的紧张起来。真没出息,终于明白新闻联播上那些见了国家领导人的人民群众们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进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跪下行礼再说。等听到似乎十分熟悉的声音说出一句“免礼平身”,我怔怔抬起头来。果然,脸也是熟悉的。

  端坐在书案后面,眼神威严凌厉的,那张熟悉的脸的主人,正是福九爷。不对,是先皇皇太极第九个儿子,当今的顺治爷,爱新觉罗•福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