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开席

  姜舟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了另一番思量,眉间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没等多久,姜敏同姜玖也来了。姜敏脸色也不大好,想来也是因着听见传闻的缘故,平日里活泛的她,今日倒也不声不响起来。

  而姜玖一贯是藏不住想法的,幸灾乐祸四个字就差印在她的脑门了。

  又稍等了片刻,老太太同着蒋姨娘前来。蒋姨娘面上端着笑,今日也穿戴的贵气,若是不知晓的定然觉着她便是主母了。

  姜沅等人起身,福了福礼。

  紧随其后,乔氏也来了。今日她穿着的蜀锦锦绣衫裙,若不是满头的宝钗,今日她这一身倒也尚可。只是满脑袋的金色配着满绣的蜀锦,着实太过俗气。

  乔氏刚向老夫人行了个礼,头上的金色流苏就晃荡着晃荡着,从鬓发间滑落。

  一贯不正面打人脸的老夫人,如今眉头也是微皱,出声提醒道:“乔氏,今日有客上门,稍加装饰便可,你打扮的如此累赘,脖颈不累吗?”

  乔氏面色略微有些尴尬,一时下不来台。

  老夫人一贯点到为止,见她下不来台,也就收敛了脸上的不悦,沉声道:“罢了,落座吧。”

  乔氏压着心里的不畅快,喏喏应声。

  原先这宴席是男女同席,可近来朝廷上主持礼仪的礼官,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姜申的表面功夫一贯做的足,在女宾桌子旁,摆了道屏障,因着人数不足,又将府里的门客尽数请到了席上。

  又因着姜申用完午膳就带着一众门客和陈诀,去西边的冰雪场上瞧冰嘻,按道理这个时辰该到了,却迟迟未到。

  这男宾那头不开席,女宾这头自然也开不了席。

  等了半柱香的时辰,这男宾那头却迟迟未见有动静。

  原本就不怎么耐烦的姜玖,就开始抱怨起来:“咱们都等了多久了?这陈……”

  姜玖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就一个警告的眼神便递了过去。

  姜玖这才住了嘴,但心里还是犯不住嘀咕,这陈家不过是商贾,还费这老鼻子劲供着,着实可笑。又不是世子来了,让她这般好等。

  “世子请。”姜玖心里正泛着嘀咕,男宾那头就传来了声响。

  姜玖听见世子二字,嘴里的不耐立马消散了,脸上立马换上了笑容,眼睛直直往屏风那头看,目光亮的,像是立马要将那屏风刺穿。整理整理了发鬓,对着乔氏小声道:“母亲,你瞧今日的妆还可否?”

  乔氏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左右看了看她,附耳夸赞道:“我玖姐儿怎样都好看,保证将世子迷得神魂颠倒。”

  姜玖听她这么说,顿时羞红了脸。

  他们母女两的自我陶醉,桌上的众人都瞧的一清二楚。老夫人更是一脸嫌弃,暗叹这姜玖同乔氏果然是母女。反观同为世子妃候选的姜沅,脸上一丝波澜也无,不知道比姜玖端庄多少。

  发着呆的姜沅自是不知道,老夫人竟在这事上给她带了高帽子。其实同姜玖一样,她现在满脑子也是裴衡远,只不过未表露出来罢了。

  随着男宾那厢都落了座,这外间伺候的丫头婆子,才鱼贯而入。

  原先因着陈家公子的缘故,底下人都散漫许多,可听闻这京城的阎王爷也跟着来了,这底下人皆敛声屏气,怕行差踏错一步,便让阎王爷不高兴。

  男宾这头,侯府门客中有一半是无功名在身的,对着这位年纪轻轻就稳握重权,同时又手段残暴的世子,那是怕的很,更别提一桌吃饭了。

  而坐在姜申身旁的陈诀,却带着另一番的思量。

  今日他与怀安侯从冰嬉场出来,便撞上了这大名鼎鼎的淮南王世子。怀安侯邀他一同赴宴,他原以为这世子一向不顾人情是非,定然不会前来。未曾想这世子竟然来了,这举动的言下之意,便是说怀安侯府同淮南王府的婚约,淮南王世子心中可能是属意的。这姜玖背后无所依托,那么便只可能是钟意他早看上的姜沅了。

  若真如此,他必然要先对着姜沅下手,否则初春一过,他陈家落败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这想借着姜沅的势,平步青云,便是难上加难。

  陈诀想到的,姜申自然也想到了,他的脸上不由得喜笑颜开。世子此举就已然说明,这婚约还是作数的。

  “陈某不才,敬世子一杯。”陈诀虽知晓裴衡远的残暴,到底还是生了攀附之心,开口道。

  “你是谁?”

  裴衡远墨色的眸子里不带半分波澜,漠然注视他,像是看待蝼蚁似的看待他。

  此话一出,整个场子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众人或多或少暗自看着陈诀的笑话。连带着女宾那里的动静,都少了不少,只剩下碗筷杯碟的碰撞声。

  陈诀未曾想到,裴衡远这般不给他面子,直接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脸上露出一丝僵硬。

  但陈诀到底是商贾出来的,察言观色、笑脸待人的功夫自然事有的。自嘲道:“在下出身卑微,世子不认得在下,也是情有可原,在下是江北陈家的,名唤陈诀。”硬是将自己的面子捡了起来。

  陈诀的话传到姜沅的耳朵里,姜沅不由佩服起他来。无论上辈子还是如今,陈诀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一点也没变。前脚还千恩万谢,后脚就背后使手段。这种能屈能伸的性子,换作旁人可能没法子,可他千算万算,却未算过,裴衡远这个人的性子。

  果然,裴衡远淡薄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的确,江北大族甚多,你一个小门户,我怎么认得?”

  裴衡远说话,若无情分的,说好听点是不留情面,说难听点就是说话难听。更何况对于陈诀,他其实早有耳闻,此人心术不正,向往上爬,什么手段都用。裴衡远自然不愿意同这样的人为伍。

  这陈诀才捡起来些的脸面,一下子就被裴衡远摔的粉碎。

  此时屋子里的气氛倒是微妙到极点,谁都不敢出声。

  一顿饭,便在如此尴尬的境地下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