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封敬落网,陈青就被传召进宫,靖帝看那一颠一跛的人,莫名就有些心疼,板着脸,看他下跪,凶巴巴止住“免了吧,省得我看了闹心。”
“臣侄谢陛下。”陈青笑,拱拱手站在下。
“你还有脸对孤笑?!!”
“难不成大伯想看我哭?”
“滚,你阿娘这几天哭我还没够是不,你看,你这儿子多混账,还不知道收敛,你当我真不敢治你罪是不是?”
“那我还是接着回天牢蹲着呗,您几时消气,我再来给您请安。”说完,人家还真扭头大步就走。
“别闹,给我滚回来,听我说完,回家你母妃都准备一天了。”
“微臣恭领圣训。”
“你好好休养一段吧,天下大定,你也该承你淮阳王府的爵位,赏赐和圣旨已经发下去了,只是你这腿,军务上就先让子玉学着,有不懂,我让他来问,你可不许藏私。”
“臣遵旨,谢恩。”
“没说完,谢个屁,另我也真没让你赋闲那意思,你别寻思着得空,再给我闹什么风流韵事,我属意让你任,淮南太守。”
“皇伯要迁都?”
“嗯……迁往平城。”
“陛下圣明。”
“后平成,改平昌,我命周家主理新宫修缮。”
“算来只在原旧行宫上加以扩充,一年便能落成。”
“臣……遵旨,领命。”
“就没别的话?”
“只一件。”
“说。”
“求陛下莫牵扯上我外爷,老人家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留了你自然留下薛国公府,可是你知不知道,周家是谁留下了?”
“周和还是周安?”
“是我那最小的小舅子,周长原。”
“陛下,您别吓我啊。”
“真的。”
“那我不干了。”
“由不得你。”
“再有便是你母亲……”
“有了年岁,这南边终究阴湿太重,不利休养。”
“所以还是随着我北上算了。”
“大伯这……”
“有我和皇后照拂,你还不乐意?”
“可是这……”
“不要再犟!”
“臣……遵旨……告退。”
“站一站,还有一件,我听那个叫韩晨的来了淮京,我切告诉你,你玩玩,原没什么要紧,可千万要把握分寸,切记,你淮阳王府这一脉,只你一个男丁了,要再闹出什么笑话,让你母妃伤心,看我不真打断你的腿,你母亲前让我帮你留意婚事了,所以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找个机会处置了吧。”
“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
“那就回家吧。”
“臣告退。”
陈青躬身揖手退,到了朱门前,听后面靖帝警告道“你若阳奉阴违,我便亲自帮你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却说陈靓拉着韩氏兄弟亲去接了尤闻达,奔着淮阳王府来,一路上都在说,他家婶婶,已故淮阳王,正妃薛氏,酿的酒如何好喝,做的饭如何好吃,韩晨微微一问“酒?半壶春?”
“哈哈哈……我才三哥早把他宝贝珍藏与你分享,还真是好偏心啊!”
“不过这回不怕了,家里多到喝不完,只是行军不方便带而已。”
等他们来,正巧赶上宣旨的内侍离开,薛王妃晋升太王妃,韩晨等人进门,先扫一眼侍女手里的赏赐,薛修仪见了陈靓满脸笑容迎上来,却在看见他身后那白面灰衣小生时愣了片刻,仍旧笑脸,先对尤嘉行礼“先生受苦了,郝表叔正在后堂。”
尤嘉拱手拜,推辞笑“早前看过太医一切安好,况我这新收的小徒,也真是郝神医的传人,无碍了。”
韩晨被陈靓推到薛氏跟前,韩晨拱手弯腰拜道“韩晨,韩昭皙,拜见太王妃。”
“你就是昭皙?”
“正是。”
“哎呀,看你这孩子板正得,怎么被我吓住了?”
“太王妃平易近人,韩晨只是有点……有些受宠若惊。”
“看看婶婶多喜欢昭哥,都忘了这还有一个人了。”
“是是……是我疏忽了,这便是小义了吧,我听我表叔说过。”
“小义,拜见太王妃。”
“别拜了,我也不是高庙里观音娘娘,里面去吧,今天来的,都是你们的熟人,大家不必拘谨。”
薛氏拉着韩家兄弟的手去了内堂大厅,坐上除了薛家小公子,陈青独苗苗小舅,薛翎,其他,鹤,肖,明,海四位,也都是熟人,要说最大的不速之客,还要算贺家兄弟,除了贺野,就连贺连,贺苍穹也跟着来凑热闹,倒是让薛太王妃有些莫名其妙。
贺野拉着自家大哥同韩晨介绍,这贺连第一眼见韩晨,呆了一呆,足让贺野招呼着晃了晃才回神,拱手厮见,反倒是贺野心里疑惑,活了几十年,无论男女,从不晓得他大哥也好美色,今天这是怎么了?
期间薛国公也和薛太王妃使了好几回眼色,薛家老幺眼神也不由自主往韩家兄弟身上打转,加上一个贺连,明里暗里,奈何韩晨不傻,自然一边与尤嘉对弈,一边分心,输了第三盘,愁眉进来的陈青换上一副笑脸,看着齐全图景,装出的笑容,也渐渐变成真。
直到席上,中堂两桌,菜色丰富,期间韩晨坐在陈青左手,陈青便时不时夹菜到他碗里,上位的薛国看着,直皱眉。
薛国公身边的薛太王妃,便夹了一片荷花煎送到韩晨碗里,韩晨双手拿碗结果,拘谨模样,逗乐了薛氏,笑话道“你这孩子,好生秀气,可别跟他们这些军队的饭篓子客气,待会儿好吃的,你都吃不上。”
“谢太王妃……我,我已经吃很多了,饱了的。”
“那能啊,你才吃那么一点,来再多吃些。”
“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么好模样,安安静静的好孩子,不如这样,咱借着今天一碗酒,结个干亲,也好来往走动,从今后秀儿便是你亲哥哥一般,可好?”
“娘……”
“我喜欢了昭皙,你还不乐意了?”
“你有操心婚事,还有陛下隆恩,自然是最好的人家来配,也算对得起,这淮阳王府百年香灯,那这么好的孩子终身大事不能没个人帮着物色,有了这一层,我也好帮着留意啊,咱南边山光水色,尽是好姑娘呢。”
“母妃,阿满身上还未除孝呢,您胡说什么呢?”
“哎呀,是我糊涂了,混忘了,对不起昭皙,提起你的伤心处。”
“……太王妃言重了,昭皙敬您三杯,谢您关爱之心。”
“好……本妃陪你满饮三杯。”
韩晨仰头灌下三杯,低头,夹碗里堆着的菜,一口食,一杯酒,眼再也不曾抬,生生给陈青吓得个手足无措,还不时间杂,贺野冰雹一样的眼神砸过来,一顿饭至此,吃成心塞。
末了韩晨大醉,这回醉得连哭得力气也没了,倒在王府客房呼呼睡,贺野去而复返,站在房顶,揭开瓦片往下看,默默揪心,这一路流言入斗,他终是累了,口语“好好睡一觉吧。”
贺野去,夜半三更韩晨醒来,迷糊找厕所,还未醒酒,开了门,便见到不知在此踟蹰了多久的陈青,问“茅房何在?”
他一愣,答“远?”
他闷片刻,问“怎么办?”
他指着墙角“喏,夜壶。”
“啪!”他关了门。
他惊愣在原地,复呵呵,呵呵笑起来。
笑了许久,冷下来,隔着门低声道一句“对不起。”
正要转身,晃见门上身影,停住,听他说“我……没放在心上,却也想告诉你一声,我……我和魏专并未怎样,并不是外面传说那样脏,清白这话,我只说这一次。”
嘎吱,门被大力推开,他怒气满面站在那儿,进门一手揽他腰上,咬牙“谁又在乎这个!”
“我知道你是不在乎,可这世上的人,好像个个比我还在乎,街头巷尾,赌档茶寮,人人都在说,可我清楚,无论我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会越描越黑,但我真的好累呀,我快受不了人人看我,眼底都藏着隐晦,远的近的,或多或少的可怜我,看脏东西一样避忌我,可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杀了他,在他扒开我衣服之前,毫不犹豫的刺死了那禽兽,我看着他的血,想着我爹娘的热血,真的好心痛,痛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可是又有什么用,没用了呀。”
“阿满你……”
“我甚至害怕……很怕你为了补偿,为了五皇子,为了可怜,对我好……”
“我也比谁都清楚我怎样都配不上你……配不上啊,配不上……可我还是自取其辱的跟来了,甚至忘了你肩上还有那些责任……”
“谁说配不上,你有没问过我,你看我追着你,吃苦受罪,追了千百里地,这世上谁能让我这般,日夜悬心去追,去心疼,我从没见过比你好看,比你聪慧,比你更剔透干净的人,你足以配得上天下最好的人明白吗!”
“最好的人……天下?”
“嗯……最好的人!!”
“你又不是皇帝!”
“嘘!!”
“看来是真醉不轻。”
“可……还是不成啊,就算是皇帝,身边站的也是皇后啊,不能是男人啊。”
“祖宗,那我答应你,我便做了玉皇大帝,身边也只有你好不好?”
“不好……那这淮阳王府的香灯……我又是千古罪人了,不成!”
“哎呀呀,你这脑袋,醉了还想这么多,难怪心累,香灯百年又如何,黄土陇中知是谁?”
“我的人生若有百年之念,不在儿孙,不在纸钱,只在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