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君王怀

  自璃墨离开以后,林翎便开始迷迷糊糊做梦。梦里面璃墨在为林翎疗伤,那温柔的手指带着浅浅的体温压上林翎的手腕,亦是将隐隐的情绪传递到了林翎心里;汩汩暖流从掌心输入林翎体内,林翎虽未睁眼却仍旧能听清那有些紊乱的呼吸;温热的毛巾轻轻拂过林翎的伤口,疼痛骤除,但余一片清凉;肩膀被某人小心地扶起,脑袋已经倚上那坚实的臂膀——“清风,寻些蜜饯过来……”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回荡,伴随那清苦中含着微甜的汤水,一路暖进了内腔……

  “子逸……皇叔……”林翎呢喃着从梦中醒来,伸手抚上眼角,已是清凉一片……

  林翎起身下床才发现天已大亮。灵枢听到房间内的声响,便端了热水来帮林翎梳妆。林翎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直到灵枢准备用凤簪为林翎绾发,林翎才收回心思,不由分说地将璃墨送她的金簪递与灵枢:“用这个!”

  灵枢一顿手中的动作,接了金簪,继续为林翎梳头。

  林翎则又将心思转回了璃墨的身上:如若璃子逸真的要杀璃沁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设计璃沁——往日的点滴悉数在林翎眼前晃过——那人为自己绾发梳头,那人为自己疗伤,那人为自己费尽心思寻可玩之物,那人为自己挡刀,那人……

  林翎信手捏起梳妆盒里的小红狐狸,细细的裂纹依旧清晰——就连怒气都是那般清晰可感——林翎脑海中闪现璃墨那温柔的目光,那般情深,难道都是错觉?林翎心思一动,起身便朝门外奔去。

  灵枢倒是习惯了林翎这般善变的习性,从容地放下手中步摇,亦是快步跟了出去。

  林翎奔到凤雪宫的时候明显感到了凤雪宫压抑的气氛——林翎刚踏进凤雪宫大殿,便看见皇后一身宫服,端坐于大殿之上,两侧站立的宫人皆低头不语,气氛之沉闷,让人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皇后看见林翎惨白着一张小脸儿闯进殿来,匆忙起身下殿来掺正欲行礼的林翎:“沁儿身子不适,无需多礼!”皇后声音柔亮,面目温和却丝毫不失周身威严。

  林翎抬眼望向皇后,就势直了身子,疑惑地询问:“母后,这……”

  皇后浅浅一笑,将林翎引到上座,坐于自己身侧,这才张嘴应答:“本宫的公主受人欺负,本宫如何能够坐视不理?大抵是本宫病得太久,这宫里是越发没规矩了!”短短几句话从皇后口中说出便多了几分威严,众宫人闻声匆忙跪地,好不气势。

  林翎还是没搞明白皇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要细细询问,便听到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声:“馨妃娘娘到~雨妃娘娘到~”林翎这才知道皇后是要整顿这俩不知死活的皇妃来着,遂随手举茶自饮,静待下文。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两妃子异口同声给皇后请安,声音之甜美完全不见那日的嚣张跋扈——林翎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轻轻放下茶杯。

  皇后亦是啜了口茶水,丝毫没有让二人起身的意思。

  两妃子对视一眼,忽觉气氛不对,悄悄抬眼扫上殿上的二人——林翎放了茶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端坐;皇后喝完茶水,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两妃子慌忙收了视线,低下头去。

  “馨妃、雨妃!上次之事念你们入宫时日尚浅不懂规矩,本宫已是轻饶了你们,此次之事你二人还有什么可说!”皇后冷冽的声音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在场皆压低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雨妃的身子已经有些微微发抖,馨妃则一定心神,狠狠掐了雨妃一下,让雨妃静了下来。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所指何事,还请皇后娘娘明示!”馨妃声音依旧平静,内心却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哦?不知吗?馨妃的意思是让本宫提醒你二人一下?”皇后美眸一眯,语气里尽是嘲讽,“如若本宫提醒对了,不知馨妃要如何感谢本宫呢?”

  馨妃俯身一礼,从容不迫地应了一句:“但凭皇后娘娘发落!”雨妃亦是平静了脸色,跟着馨妃行了一礼,却不再言语。

  “好!本宫问你,昨日沁儿落水,可是与你二人有关?!”皇后声音沉了又沉,已是隐隐带有愠怒。林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日的确是被某人绊到了池里,可自己竟没看清楚那使绊子的人是谁。林翎撇撇嘴角,收回心思,抬眼却见两妃一脸淡定地凝上了自己。

  “如若臣妾否认,皇后娘娘会相信臣妾吗?”馨妃依旧牙尖嘴利,立即回应了皇后一句。皇后应声一拍桌角:“本宫会污蔑于你二人?”

  馨妃拉着雨妃又是一礼:“那皇后娘娘的人证物证总该拿出来好叫我二人心服口服……”馨妃倒也机灵,不承认亦不否认,直将这难题推回给了皇后——说话要有证据,没证据就诬陷别人如何让人信服。

  “昨日馨妃于雨妃同游于‘璃雪园’镜湖边,儿臣亲眼所见,是馨妃将沁儿绊到镜湖中去的……”璃洌从殿外进来,来不及行礼便开始指正堂下二人。

  “呵……太子殿下与沁公主关系甚密,公主有个头疼脑热太子都恨不得砍了那没尽职尽责的太医,孰敢保证太子此次作证不是为沁公主来讨说法的!”馨妃依旧面不改色地辩解着——即便此次之事着实被璃洌看了去,再无旁人作证,皇后亦是没办法将二人如何——两妃正高兴之际,但闻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璃王到~”的通传,便即刻掩了气势,垂了眼眸,俨然一副受了委屈无人诉说的模样。

  “皇嫂~”璃墨躬身对着皇后一礼,起身便转向二妃,沉声道,“昨日馨妃与雨妃害沁公主落水之时,恰巧本王也正同太子殿下一处闲聊,自是将此事看得分明——太子殿下救人心切,入水救了公主,便拉本王于公主宿处为公主诊疾,本王这才错失时机未能当场指认此二妃罪行,还请皇兄、皇嫂恕罪!”

  璃墨话音刚落便被林翎看出了破绽:如若当时璃墨在场,定不会让此二人就这般过去——不过这货此刻前来添油加醋倒也说得无懈可击。林翎一挑唇角,抬眼望向璃胤,等璃胤表态。看得出璃墨作伪证的自然不止林翎,不过此刻璃胤、皇后和璃洌都没有打算要拆穿璃墨,而其他人都对璃王殿下的公正不阿了然于心,自然亦是没有人敢质疑。

  璃胤踱步到皇后身边,凝上皇后清冷的脸庞,柔声问道:“皇后觉得此事该如何?”

  皇后信手提起茶杯,再抿一口茶水,并未打算让步:“沁儿乃嫡出长公主,此二妃目无尊长,理应杖毕,但念在此二人对陛下一片赤诚的份儿上,逐出宫去便是!”

  两妃一听皇后如此宣判赶紧磕头求篱雪国主开恩,梨花带雨的样子,好不可怜。

  璃胤挑唇微笑,转身面向堂下:“理应如何便如何处置,朕可不是胡乱篡改规矩之人!”璃胤大手一挥,扬声命令道:“此二妃屡教不改,无视宫中礼仪,来人,拖出去,杖毕!”

  两妃闻声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璃胤话中意思,待有人来拉二人之时,二人才开始哭天抢地连连讨饶。璃胤垂眸不语,寻了个妥帖处坐了,举杯饮茶,不再理睬二人。

  坐在一边的林翎则是美眸一垂,在心底由衷感叹君王的薄情——前几日还是宠爱有加,今日便变了脸色,连条生路都不给了。

  “如此安排,雨瑶可是满意?”待二妃被拖出门去,璃胤才放了杯子,凝上皇后的眸子,唇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林翎一愣,竟觉璃胤在跟皇后示好。难道从头至尾,璃胤在乎的是皇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激怒皇后,让皇后吃醋?林翎抬眼望向璃墨,正好迎上璃墨射来的视线——林翎目光一顿同皇后一起默默移开视线。

  皇后垂眸、冷声应了句:“多谢陛下!”生冷得恍若陌路——璃胤身子一颤,终究抿了嘴唇,不再言语。

  (羲和国羲和城)

  雾影现身大殿,躬身行礼:“主子!”

  “可是有了翎儿的消息?”羲和灸舞眸中闪过一丝焦虑,却将语气压制得平淡无奇。

  “回主子,并无林大人消息……”

  羲和灸舞的视线暗了一暗,不再言语。

  “不过……”雾影欲言又止,瞬间提起了羲和灸舞的兴趣。

  “但说无妨!”

  “璃王已经回京数日,身旁并未有女眷陪同,但是,璃王回京不久,篱雪太子便将篱雪长公主璃沁带回了皇宫……”

  “璃沁……”羲和灸舞眼眸一眯,陷入了沉思。

  (东凌国东凌城)

  “……传闻那璃沁公主是璃雪国南宫王府郡主宫凝雪所生,十年前不知何故被送至宫外抚养……那沁公主深得篱雪国主和皇后喜爱,听闻日前沁公主伤了璃雪国主宠爱的妃子,璃雪国主不仅没处罚那沁公主,还将那两妃子禁了足……”来人将在篱雪皇宫中打听到的秘闻一一讲与殿上之人。

  殿上之人一身明黄,听完来人所报,竟忍不住挑了挑嘴角,一抹淡紫闪过脑海——大抵有本事在皇宫大内如此胡闹的也就只有那人了吧?

  “皇上?”来人见殿上之人没有回应,试探性地轻唤一声。

  白珏这才回神,悠然一笑,应道:“下个月篱雪国是要‘奉天大庆’了吧?”

  殿下之人恭敬应了声“是!”却还没跟上那东凌国主的思维。

  “如此普天同庆的日子,我东凌自然也要去沾沾喜气不是?”白珏朗声大笑,让殿下之人不禁身子一颤——且不说这东凌与篱雪向来是面和心不合,但说篱雪此任君主璃胤即位之时东凌老国主趁机起兵欲灭篱雪这事就难以让东凌和篱雪真正止了干戈——主子此番打算,难道不怕……殿下之人来不及多想,就势跪地:“主子三思!”

  “东凌与篱雪矛盾多年,此时正值天下局势稳定、国泰民安之际,想必那篱雪国主也不会趁此时机找茬——毕竟我们与羲和还是盟国,他璃胤还不至于连这点形式都看不清楚……”白珏心想多说无益,遂大手一挥,敞声而语,“汝闻即尔任,无需多言!”

  殿下之人叩首一礼,叹了口气,退出殿去。

  (羲和国羲和城)

  “星魂,将此封书信交予父皇——篱雪奉天大典,本太子要亲自参加!”羲和灸舞放下手中的狼毫,将书信递与星魂。

  星魂接了书信,还未张嘴,便听羲和灸舞再次启唇:“我意已决,无需多言——林翎?璃沁!……本太子倒要看看你这通天的本事到底从何而来!”

  星魂自是了解自家主子习性,默默收了书信,闪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