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老妈……

　　睁开犹在流泪的双眼，凌柯举手覆在脸上，一手的冰凉与湿滑。

　　有多久，没有再梦到这个场景？

　　像是深深根植在记忆中的疼痛，明明没有伤口，却只要有所碰触，就会流出淋漓的鲜血，鼻尖永远都是那刺鼻的焦灼，眼前也永远都是半丧尸化的父亲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双眼。

　　“白叔叔……”

　　手肘的传来的刺痛，让陷在那个瞬间的凌柯有了更多的感觉，眼泪却落得更加的快。

　　以前为白洛飞挡暗算的时候，对于他说的要负责和之后无微不至的照顾，完全觉得大可不必，而现在，被白叔叔这么一救，不管是因为什么，他才知道被救者原来是这样一个心情——想要报答，无从下手，于是从各个方面不停的去尝试。

　　看看自己的双手，完好的健在。

　　摸摸自己的脑袋，没有丝毫的损伤。

　　那么……为自己挡子弹的白叔叔呢？

　　凌柯忽然不敢再往下想。

　　可是，他也不愿意逃避现实，一切，总是要面对的。

　　顾不得穿上鞋子，凌柯像是参加生死竞速一般，风儿似的掠出病房，凭着直觉飞奔。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白洛飞萧瑟的身影，低着的脸，被头发遮去了表情，让人辨不清情况的好坏。

　　“白大哥……”有些犹豫地碰了碰白洛飞的胳膊，凌柯直觉眼前的白洛飞很不对劲。

　　“凌柯……你说，我如果不带你去见我父亲，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凌柯的眼睛，白洛飞的语速，放的十分缓慢。

　　“白大哥？”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缩紧，眼前的白洛飞，让他有想要逃开的冲动。

　　“你不是很擅长杀人的吗？为什么会躲不开呢？”握住对方的肩膀，白洛飞用力收紧指尖的力气，将指甲扎入凌柯肉里。

　　“我……”凌柯张了张嘴，不知该怎样回答白洛飞的质问。

　　虽然事实上是白洛飞提出要带他去见白叔叔，但是白叔叔救了他，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可以一个字、一个字的将白洛飞那几近谴责的话语全部还回去，但是那又怎样呢？除了让白洛飞更加自责，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为什么……你回答我为什么……”白洛飞犹自喃喃自语，完全不给凌柯说话的机会。

　　凌柯忍受着肩膀上越来越大的握力，内疚地看着白洛飞发疯似的宣泄心中的情绪。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明明知道救了自己的是父亲，却不能冲进火中把他拉出来，无能……为力……

　　如果他能够稍微为自己辩驳一点，他完全不用承担白洛飞的迁怒。可是，不能、也不想辩驳。

　　凌柯现在更希望的，是白洛飞能够更加用力地把心中的难过释放出来，而不是在释放与压抑的徘徊中，垒起更多的阴郁。

　　“白大哥，对不起……”低声道歉，凌柯抬起被血液侵染的胳膊，将白洛飞揽到自己的颈窝（其实原本他是想把人拉进自己怀里的）。

　　“对不起……对不起……”感受着脖颈处温热的湿度，凌柯除了不停的重复“对不起”，完全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开解白洛飞。

　　“哈——”

　　“嘭！嘭嘭！”

　　“嚯！”

　　完全没有章法的打法，凌柯飞起一脚踢向飞回来的沙袋。

　　虽然白叔叔变成现在这样并不是他的错，但白洛飞那一句句纯属发泄的“为什么”，还是成了他梦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时他的反应更快一些，是不是就可以避开危险，避免白叔叔为了救自己而受伤？或者，他对危机的感应更强一些，事情会变得更加不一样？

　　白洛飞看着白叔叔时脸上的隐忍、恐惧和内疚，总让他想到自己的父亲。

　　每个人长大后，都会不自觉的想要脱离开父母的牵挂，创造一片属于自己的世界。于是与父母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失去，才发现子欲养而亲不待，连觉悟后弥补的机会都不曾留有……

　　因为经历过、享受过，所以格外的珍惜记忆中的温暖，祈祷若能重来，自己一定不再拼命想要离开父母给自己的爱的羁绊，乖乖的、或者用更为温和的方式，把自己的努力跟父母……放在一起、一起分享……

　　“嗬——”

　　“哗哗——唰啦——”

　　被凌柯折磨了大半天的沙袋君终于承受不住不停的打击，找到缺口后倾然而下。

　　“不进去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飞羽”总部的肖远，顺着白洛飞的视线看向练功室里换了另一只沙袋继续“狂殴”的凌柯。

　　“……我想一个人静静。”对于肖远的问话，白洛飞只当做是没听见一般，掩起练功室的门离开。

　　“我出现的不是时候？”摸摸鼻子，肖远对于现在的状况，表示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