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遇阻

  等上官云体能恢复完全后,天色已经大亮,我坐在席子上,单手托腮小憩了一个多时辰,没有去管陈子俞和南风的行踪,他们或许已经离开,或许就隐身在附近,或许等我陷入危险时,他们自然会现身。

  公孙季似乎也不关心他们,出去打点好一切,悠闲自在地背手站在门口迎着炫目的阳光沐浴微风。

  上官云跪坐在我对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不像昨日那般亲昵与谄媚,我猜不透他心里的小九九,莞尔淡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我用了“我们”这个字眼,他却没有表态,沉静的眸光中有捉摸不透的隐晦。

  难道这个家伙昨夜中毒留下了后遗症吗?

  “喂,我问你话你没听到吗?”我故意提高嗓音,眼角余光扫向正转身走进来的公孙季。

  公孙季对我视而不见,那种漠视和敌意放佛一层显而易见的隔膜,也间接地传染给了上官云,以至于上官云关闭了对我的情感宣泄,只是莫名其妙没完没了地盯着我看。

  我真的腻歪了,站起来径自朝外走去,和两个像精神病患者的人在一起,我会被逼疯的,可刚走至门口,忽然两个蒙面黑衣人冒了出来,左右架出两柄明晃晃的刀挡住我的去路。

  我不禁苦笑,这算是禁锢自由了吗?想来昨夜的事给公孙季敲了一个警钟,所以他加强了对我的防备。

  我倒退回来,双臂环抱倚靠在墙角远远望着门外的春日暖阳,心底无缘无故地想起了蒙西,不知他带领着一千精兵到了北齐郡没有?有没有与那些凶暴的正义军正面相对?我有点后悔当初没有追随他而去,因为想念远远不及相见能解情爱之毒,我中毒不浅啊!

  再次踏上去往北朝国的路途,我彻底成了人质,被安排单独乘坐一辆马车,令我惊奇的是随护的侍卫成倍数地增加到了二三十人,他们穿着东朝国男子的市井布衣,腰间只挂一把短刀,神情凛然地端坐在马上,紧紧跟随着我的马车。

  我撂下帘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从怀里内袋中拿出用红丝线缠绕捆绑的锦囊,打开一瞧,里面居然是两颗一黑一白的药丸,色泽光滑,形状有点像现代的巧克力豆,我分别捏起来放到鼻端嗅了嗅,居然无味,我想用舌头舔一下试试!还不等舌尖触碰到药丸,忽然外面马儿嘶鸣,“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轰然而至。

  通过耳朵判断,驱马而来的人不少于监护我的侍卫,我赶紧收好锦囊,半掀窗帘向外望去,果然不出我所料,在尘土飞扬下一群群高大红棕烈马团团将我们包围住,包括走在我前方的那辆八角宝盖垂着琉璃流苏的豪华马车。

  等到尘土尽散,映入我眼帘的便是统一身着黑色甲胄纹护国神兽麒麟标志服侍的东朝国护城侍卫兵,他们手持开叉双戟,脚踩踏云护膝靴,各个表情肃穆,而在其中最为显眼的居然是一位白发苍苍,身穿一袭绛红色锦衣的老人家。

  我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身上,他童颜鹤发,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气概,好像随时将仰天长啸,向苍天再借五百年都不成问题。

  我十分好奇,东朝国竟有这等铮铮硬汉。

  不!是老汉!

  一个声如洪钟,音如洪水的老硬汉!

  “北朝国太子殿下诚意到访,吾国国主派吾等来迎接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回行。”

  我吁了口气,原来上官云来东朝国并未去拜见我的皇兄啊!

  过了片刻,公孙季优雅地走出马车,向那位老者作揖敬拜,“小辈见过白鹿公。”

  我惊呆了,白鹿公,白鹿公,不就是我的外公吗?我心里的小人暗暗窃喜,有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外公感觉瞬间高大上了。

  “朝烈,你还不过来!”浑厚的嗓音穿入我的耳膜,外公炯炯有神的目光与我迟疑的目光交汇,我咧开嘴笑了笑,赶忙跳下马车,走到外公的马下,仰起脸,轻轻唤了一声,“外公,您老人家来了。”

  “懂事,乖巧了!”外公捋着胡须和蔼道。

  我不知道真正的朝烈公主是如何和这位长辈相处的,但基于隔代相亲的血缘理论,嘴甜一点,孝顺一点,听话一点,长辈对小辈不会太苛刻。

  “谢谢外公夸奖。”我笑嘻嘻道,却见白鹿公脸色沉了沉,敏锐的目光似乎在捕捉什么,我心知肚明,大抵是自己过于谦逊礼让,不似原先的蛮横傲气。

  公孙季倒是插言为我解困,“白鹿公与公主祖孙相见格外亲昵,小辈羡慕不已,不过公主答应带少主人游览东朝国的大好河山,故我等便不前往京都参拜皇上,请白鹿公代为转告皇上,恕我等不敬之罪。”

  明明打算着拿我当人质,现在却说得冠冕堂皇,我不屑地咧了咧嘴,但我救南风的任务在身,自然要帮腔他们,可惜我那凶猛的外公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竟然贵国太子要游览吾国河山,自然有接待外臣的上大夫招待,烈儿贵为公主,身娇体贵,又有打理家务琐事,不便陪同,请太子移驾京都大理寺暂住。”

  公孙季瞟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外围那些东朝国护城将士,思索了须臾,浅浅一笑道:“白鹿公好意,小辈不敢不领,但吾国风云公主被北齐郡的乱民掳去,这件事不知白鹿公可否有所耳闻?”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何况吾国已经派遣蒙西大将军讨伐乱贼匪寇,若此事为真,必然有消息上报,贵国无须忧心。”

  他们之间的对白能不能不那么文绉绉的,听得我都快打瞌睡了。

  我扶额无奈,不知他们扯来扯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只好出口阻拦他们浪费口水的言行。

  “外公,我答应了太子陪他游玩,不能食言,你老人家就别拦着了。”

  话音刚落,只见白鹿公狠狠地向我抛了个闭嘴的眼色,我知道这行不通,总要想个能说服他的理由,可我哪里知道这老古董的软肋,最后双方僵持了半晌,北朝国的人不得不在白鹿公的威严下返回京都,入住城西的大理寺。

  而我不情不愿地跟着老古董到了白鹿府。

  “烈儿,你过来。”白鹿公往太师椅上一坐,绷着一张没有几条皱纹的脸对着我。

  我怯怯地走过去,不敢坐,唯唯诺诺地行了个礼。

  “怎么越发乖巧了,坐下吧!”

  我嘴角挤出了讪讪的笑意,轻轻地坐在身旁的矮凳上。

  白鹿公忽然冁然大笑,吓得我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急忙挺直脊背,煞有介事地附和他笑了笑。

  “烈儿成了他人妇果然比在闺阁中懂事多了,但言行方面为何没有半点矜持,竟然要随北朝国太子一路同行,那是多么大的威胁,你懂吗?”

  我当然懂了,两国之间其实表面和气,背地矛盾相向,这种面和心不和的外交形势就像现代的中国和美国,彼此心里不都打着小算盘吗?

  而我作为一国的公主,对两国邦交的政治利益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我知道,外公。”我不想多说,心如明镜便好了。

  “你竟然明白就离北朝国的人远点,有件事也不能再瞒你了,我让皇上下旨限定蒙西半个月内剿灭暴乱班师回朝,如果他不能如期返回京都,便军法处置,这其中的利害因素你还不懂,蒙西绝不能留。”

  我的心“咯噔”一下,落了个空!这不就是借机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