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所遗忘的，一些关于岁空山的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区区一个狐妖的洞府，居然也敢妄称‘赤火琅嬛’？”

　　“名字吗？……禹唐。”

　　“灵拂儿，你真是只狐妖吗？”

　　“你当真要嫁给那九灵雪狐？不如和我一起走吧……”

　　禹唐的脸，或骄傲、或犹豫、或试探、或认真，一次次地出现，然后和眼前这张被飞溅了斑斑血迹的愤怒面容所重叠。

　　无论是在岁空山抑或是三途村，我欠禹唐实在太多。正因为如此，当他的剑贯穿我的胸口时，我竟然有一丝的释然。我能还给禹唐的，也只有命。除了命，我给不了任何禹唐想要的东西……

　　胸口的剑被禹唐握在手中缓缓转动，撕扯着灵肉的疼痛让我几乎昏厥过去。耳边是一片杂乱的声音……

　　“孟婆私释执魂，削去鬼簿官籍，即刻打入十八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忘尘执魂，逆天而行，擅入三途，为害三界！以封镜之术，破其三魂七魄，即刻行刑！”

　　我听见混乱中，忘尘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灵拂儿！”一声如同兽般的哀嚎，仿佛带着痛失最珍贵的事物那般的痛彻心扉。轻易地穿破流幻封境，进入我的耳中。那是我不知期盼了多久的呼唤，可我却知道，若忘尘能记得一切，他必不会这样待我。也许他会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又或许会轻轻丢下一句：“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妖孽，必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可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我看着禹唐，几乎用尽剩余的力气，朝他展颜一笑，这笑中有太多的感激，太多的亏欠，太多的内疚，都是我无法偿还的债……

　　我看见禹唐满是怒容血迹的脸颊，竟猛地浮现出一丝疼惜，下一刻，周身已被熊熊烈火包围，而我并没有如想象般被地狱之火灼烧殆尽，而是落入禹唐温暖而宽厚的怀中。

　　胸口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化为一股轻烟从体内钝重的抽出。我无力地倚在禹唐怀中，因为疼痛而蜷缩着身子，随后便看见禹唐的掌中赫然落着两颗红艳的碧水云珠，他的灵力封住碧水云珠，使得嫣红的碧水云珠上笼罩着一层浅淡的幽蓝。

　　禹唐用另一只手紧紧揽着我，无奈苦笑：“你将魇魔封在这里，是打算和他同归于尽吗？”

　　我看着他皱起浓眉，眉目间尽是疼惜，曾几何时，风仪洒脱如他，而今却这般憔悴。“禹唐……”我轻声唤他，看着他沾染血迹的脸，仍旧俊美：“你这是何苦……”

　　禹唐眼中似是有泪，只轻道一句：“我怎能看着你死……”便用仙袍将我笼罩起来，耳边似有烈烈劲风袭过，我被禹唐拢在仙袍中，什么也看不见。待他将仙袍从我面前引开，我发现自己已身处他处。

　　鬼石嶙峋，炽火如海。迫近地狱之境，地狱之火的灼烈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禹唐小心翼翼地将我放下，用灵力替我医治伤口。疼痛渐渐散去，胸前的伤口也缓缓愈合。

　　“禹唐，你不恨我？”我轻声问道，不曾想禹唐刺我一剑，只是为了将我体内的碧水云珠取出，原来他早已将我看穿。

　　“恨……”他注视着我缓缓说道：“恨你又一次选择离我而去……”

　　我无法凝视他深情的双眸，只得移开视线，微微撇过头，却看见不远处孟芷正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忘尘。伸手揪住禹唐胸口的衣襟：“你竟！你竟将他们也带了来……禹唐，你可知闯下了大祸？”

　　禹唐轻轻握住我的手，柔声道：“我自是知道，若我不这么做，你会心伤……我不信你真的忍心看他魂飞魄散……”

　　我无语相对，却看到忘尘清浅眸子的视线落定在我的脸上，而此时禹唐正握着我的手放在胸口，我急急抽回手，便听见禹唐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起身站定，我将手伸到禹唐面前：“把碧水云珠还给我，赤火一族的恩怨我自己解决，我不希望你被卷入……如若可以，带我的尸首回去请罪，北太帝君念在父子之情，必会将你从轻发落……”

　　“灵拂儿！”禹唐怒喝一声：“若只为了带你的尸首回去请罪，我又何必……”他的话语渐渐低了下来：“又何必至此……”

　　我正欲开口，却听得耳边响起一声低唤：“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