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日子就像一潭死水,我每天闭上眼睛的时候都希望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会有一些改变,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总之能够触动我,能够令我真正地活过来就好,可是每天都不过是前一天的翻版而已。

  白翎逐渐康复,在一家酒吧找到了一个工作,关于她的妈妈,我了解的并不多,只记得某一个晚上,她发消息告诉我:霜琪,我妈和那个阿军又吵起来了,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不能有一个安宁的生活。

  ​严谨问我:“真的不打算回来吗?”“嗯,我在老家那边找到了工作。”

  我想起来达利的名作《记忆的永恒》画了一只超乎想像的软表,仿佛要被烈日晒化了的钟表,诡异地把人和时间揉合进一个超级柔软的梦幻世界。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处于那样一个世界里,在那里陈列着所有过去,没有被夷平的广场和一个接一个离开的人。这样想的时候,我就觉得整个天地好像都被颠倒了。

  ​算起来大概也不是多久以前,但可能我们这群人活得太折腾了,所以三五天看起来就像十年八载一样。

  即使并没有过去多久,可是在我心里那已经是沧海桑田。

  我回到自己的城市,开始了每天上班先到大厅打卡,然后骑上我的小电驴去双屿报道。

  我的高中同学大部分都在这个城市,联系工作的时候,我跟他们能联系到的都一一打过电话,这几通电话倒是没少折腾我。

  深夜,我刚退出微博,准备关了电脑睡觉,手机却在桌子上嗡嗡振动了起来,看了一眼屏幕,上面不停的闪烁着米娅的名字,然后我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但当我洗漱完毕,准备爬到床上时,手机依旧在不眠不休的嗡嗡振动着。这是米娅的一贯风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无奈地拿起电话,米娅的声音顿时如炸雷般响彻耳边,你这个傻叉在家干嘛啊,这么久才接电话!多年不见,这骂人功夫倒是见长。

  我把手机的音量调小,远离耳边,每次听米娅讲电话都是对我耳朵的一种考验。

  我刚刷完微博,正准备睡觉呢。

  米娅属于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口水就茁壮成长的苗子,跟她贫,纯粹是自找罪受。

  所以我迅速地切入问题核心,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啊?

  你这话问得可真霸气,麻烦你掰着你的手指头,连带脚指头一起算算,就有事了才想起来我们?不是失去一个林晨烨就把我们这群朋友也给踹了吧?米娅冷笑道。

  我不就回来之后没跟你们一起出去横行霸道吗?我心虚地回应。

  那现在出来吧,我们都在“华尔街”等你呢。

  我还没来得及找理由搪塞,米娅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我抬头看墙上悬挂的钟表,指针指向十二点。

  无奈的我像个女蜘蛛侠一样飞速地换了衣服、鞋子,出门打车直奔“华尔街”。

  当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依旧是一片灯火辉煌,火树银花的景象时,想起了白翎说过的一句话,地球没了谁都他妈的照样转。

  突然,我觉得自己像个窝囊废一样躲在家里这么久,期望没了我世界一片大乱,确实有够傻叉的。

  开车的师傅是个中年人,看我一副沉思生命的模样,嘿嘿地笑着搭话,小姑娘失恋了吧?去唱唱歌没错的,就是千万别想不开,你看,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我转头看那师傅,他已经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狂侃架势,再从车的后视镜里使劲瞅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带着与世长辞的念头,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给师傅这样的错觉。

  我从包里抽出一百块钱,豪迈地甩在师傅面前,师傅,您看错了,长我这样都失恋,那甩我的那个人的脑门儿肯定是被您的车门挤了。我赶着去救人呢,您开快点。

  那师傅瞟了一眼眼前的票子,嘿嘿地干笑了一通,然后一句话不说,“噌”的一下把油门拉到了最大。

  车里的电台在播一首老歌,林忆莲缱绻缠绵地唱着,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很久以前我还在网上看她和李宗盛的故事,说是才子佳人,他们当之无愧。只可惜,在现实生活将两个人磨砺为普通人,不再是偶像时,两个人分道扬镳。

  许多歌唏嘘不已。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最爱的,是要放在天边一辈子惦念的。

  当然,以前我不是这个想法。

  我当初谈恋爱时,只想快点把结婚证领了。

  感觉到旁边好像有人在不停地拉扯我,我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看着窗外掠过的红绿灯,才知道自己打了一个瞌睡。出租车师傅在一旁提醒我,姑娘,电话响了。

  我愣怔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状况,一脸悲愤地接起了电话。

  米娅像唱美声一样地号叫着,操,叶霜琪,你怎么还没到!

  我正琢磨着是回答路上堵车,还是临行前去了厕所,正在疾驰的车子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倾了过去。我刚想转头问候师傅是不是把脚丫子踩到油箱里了,就听到他利索地说,到了。

  我犹豫地看了下窗外,确实是“华尔街”灯火迷乱的标志,门口站着穿喷血吊带的米娅。

  一看到米娅,我就跟特种兵队伍突然生还人间似的精神起来。

  米娅看到我,也亲热地扑了上来,我以为她要表达多年不见对我的思念,谁知道她从头到脚地瞅了我几眼,诡异地问,你怎么就直接穿T恤牛仔裤出来了?

  废话,见你们几个还需要我涂脂抹粉,锦衣华服吗?

  那你也太蹉跎了点。米娅尖叫。

  我冲她翻了个白眼,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前段时间跟你借的交话费的一百块钱,我刚给了出租车司机了。

  米娅立刻暴走了起来,她说,姐姐你可真能耐啊,翻倍给!你要哪天不浪费钱,你他妈的生命就是一团废纸。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米娅说话,我就觉得特别精神。我朝她抛了个媚眼,我正如花似玉,生命当然不能是一团废纸。

  我问米娅今天都谁来了。

  米娅说,就我、齐铭,跟苏北宸,都是同学。

  说着,米娅就领着我走进电梯,摁了三楼。我说,那就稀奇了,加上我也就四个人,你朝三楼跑什么啊,三楼都是豪华大包。

  米娅咬牙切齿,你还不知道吧,苏北宸那个祸害,他爸是这里的股东。他拿的VIP卡是001,服务员看到卡后就直接把我们领到三楼了。

  一瞬间我便失语了,我明白米娅仇富的心。记得我们跟苏北宸刚熟识时,只知道他爸是市主任,每天上学放学一辆破车接送,在学校那群官宦子弟里,特不起眼。

  而我们第一次出去玩时,他就弄了辆拉风的奔驰出来,吓得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柴火妞狂问他是不是偷来的车。

  苏北宸特轻蔑地瞅了我一眼。那时,我才听林晨烨说,市里的很多企业苏北宸他爸都有投资,幕后黑手四面八方延伸的,比现代化交通都发达。

  但苏北宸他爸又对他有很多不成文的限定,比方说上学不准开车,寝室不准特殊化,吃饭不准浪费,上课不准旷课等。这样变态的压抑,导致苏北宸在周末和假期甩开脚丫狂放荡。

  因此也导致后来苏北宸每次拍着胸口跟我们说“市里兴建的某某小区是我爸投资的,你们谁买房子找我”、“市里某家具城也有我爸的股份”等等之类的话时,我们扑上去埋了他的心都有。

  我一走进包厢,就看到苏北宸正斜躺在沙发上,齐铭拿着话筒狂喊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