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欢没吃晚饭就回公寓了。她被秘书小姐折磨了一天，美其名曰“交代出差期间的工作”，实则对她进行肉体上的摧残。可能是刚开始上班时幸福的闲了一个星期，为了对得起她领的薪水，这会儿公司要向她讨回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公寓，见钟易的门开着，她停住脚步，像被使了魔法似得动弹不得。钟易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赶紧从里间跑出来：“欢欢，你回来了？”

　　万欢赶紧摆出掏钥匙状：“哦，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从崔乐乐家回来后，这两个人就一直没说过话。万欢出去吃饭都刻意放低声音，以免见了面尴尬。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钟易带上门，靠在她门边问：“我可不可以跟你聊聊？”

　　“进来吧！”

　　万欢给他倒了杯水，对自己没吃晚饭的事绝口不提，在他对面坐下。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亲切一点，因为自己的本意是像被男朋友出轨的女人那样不给他好脸，说话阴阳怪气。但是她没那个资格。

　　钟易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于静琳回来了，他想帮忙，钱不够？

　　对，就应该这么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法开口，他怕万欢不高兴。他决定暂时不告诉她，就说：“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万欢没有问原因，转身走进卧室，出来后手里多了个信封。这是她这两个月存的积蓄，没多少钱，却是她的全部家当。

　　钟易刚摸到信封的厚度就连忙拒绝：“太多了，不用那么多。”

　　“拿着吧！没有多少，我的工资挺高的，没有这些钱对我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

　　果真不该再和钟易有什么瓜葛，看到他万欢心里就难受，不是小说里说的那种撕心裂肺，是一种无端蔓延出来的疲乏，让她手足无措。

　　钟易不是傻子，他看得出两个人之间的疏离，又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莫名地，他对她说起于静琳回到江城的事，说的含糊不清。于静琳爱面子，有些话题不能和万欢深究。在万欢听来就六个字——于静琳回来了。

　　这六个字的背后又有着很多不能明说的东西。

　　钟易抬头问：“2014年的白色情人节，这是什么意思？”

　　她摇头：“没什么，你走吧！”

　　说完她回到屋里给廖淇森打电话，表示自己同意去外地出差。她承认，是钟易的态度让她更加坚定地想要逃离这些。

　　万欢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到了外地后，廖淇森把牛仔裤白上衣和帆布鞋放在她面前要她换上，她才明白自己的工作——用美色麻痹客户。

　　而且是清纯学生的美色。

　　廖淇森给她倒了杯水，告诉她别紧张，到时候什么话都不用说有他在。

　　“放硫化氢。”怎么可能不紧张，她手心里都是汗。

　　廖淇森没听明白。这个时候她还不忘谨言慎行，很好。不能让老板抓到自己的小辫子。

　　硫化氢是一种气味很特殊气体，非要用个词形容，就是“屁”。刘珂涵在上无机化学的时候像她们科普了这个小常识。事实上刘珂涵经常向舍友们科普这种科学小知识，比如别老说鸟屎鸟屎，鸟是屎和尿同时排的，没有单纯的屎，又比如什么补氨基酸的保健品别瞎买，人体还要把氨基酸分解代谢出去呢。等等之类的。

　　刘珂涵这个人反应老是慢半拍，做什么都不靠谱，但是对于本专业的学习研究极其靠谱。

　　大三那年，她为了研究果蝇的诱变，在宿舍养起了果蝇，每天起床后都要去看一看她的小宝贝。于是整个宿舍果蝇乱飞，还让其他宿舍果蝇乱飞。

　　培养基用的是玉米粉，调出来后放在透明锥形瓶里，很像黄灿灿的粑粑。最恶心的是里面爬满了白白胖胖的蛆虫，刘珂涵还理直气壮地说：“不是蛆虫，是果蝇幼虫。”

　　某个早上，于静琳刷着牙眼睛一不小心瞟到地上的实验瓶子，没吃早饭的她硬是呕出一阵酸水。她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刘珂涵说：“带着你的果蝇幼虫离开我们宿舍。”

　　那件事最终以刘珂涵将果蝇寄养在阿文的宿舍结束。

　　搬培养皿进实验室的刘珂涵遇上几个大三的学生正围着电磁炉蹲着，锅里煮的是玉米粉，一看就知道和果蝇的诱变实验有关。

　　学生说：“老师，时间到了。”

　　她换上防热手套替他们取出高温灭菌过的培养基，又有新的篮子放在她手边，学生们围上来给各自的瓶子做标记，然后拜托她帮忙灭菌。

　　刘珂涵刚摘了手套，一不小心碰到瓶子……哎呦烫死了。她赶紧去水池边冲洗，学生们一直在后面喊：“老师，标记好了。”

　　言外之意就是老师你赶紧过来帮忙，我们看着瓶子进灭菌锅后要去吃饭了。她恨恨地把水开得老大，一边在心里说：“矫情，我当年还不是做过这个实验，什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现在的学生越来越娇气了。”

　　当年，刘珂涵的果蝇诱变实验除了让她自己操碎了心，也把周围的人折磨得痛苦不堪，尤其是阿文。她把自己的瓶瓶罐罐都放在阿文那里，就连每天的数量统计都是阿文替她完成的。那时候，阿文任劳任怨地替刘珂涵做事，唯一的收获就是刘珂涵带他去参加实验最后的交流展示。

　　那时候，阿文并不觉得委屈。他看着刘珂涵毫无羞怯地站在讲台上讲述自己的实验原理过程和结果，总结退烧药对果蝇生殖交配的影响和辐射照射时间引起的后代变异情况，分析的头头是道。这样的刘珂涵在他看来，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魅力。

　　想起阿文，刘珂涵心里有些不舒服，最近两天他都没出现在学校，是生病了吗？

　　明明两天前还一直保持着送饭的惯例，怎么崔乐乐过了个生日就什么都变了。连个电话也没有。

　　她还特意打电话给钟易询问情况，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两天不见阿文，刘珂涵还真有点不习惯。一肚子的坏心情没地方发泄，她躲到洗手间给万欢打电话。

　　“欢欢……”

　　那边“嘟”一声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