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屠杀

  放眼远望好一片绿油油金灿灿的菜花田,成群的蜜蜂嗡嗡采蜜,野风儿一吹小蜜蜂站不稳脚跟,黄发的童子追赶着美丽蝴蝶。

  “姐姐,背我。”小男孩小手抓住姐姐的衣角。

  扎丸子头的姐姐伛背,嫩声道,“上来。”

  姐姐背着弟弟,穿梭田间,开心欢笑。

  暖酥看着他们像极了一幅好看的风景图,好生羡慕,于是也伛背,对一旁的墨子矜道,“墨墨,上来。”

  墨子矜收回眸中的碧海蓝天,笑了笑童心未泯的姐姐,随手抽出身旁的一根狗尾巴草放进嘴里咬了咬,道,“应该我背姐姐才是,那有女儿背男儿的道理。”

  “不嘛,人家不管,就要背你。”暖酥嘟嘴撒气,她是姐姐一切由她说了算。

  墨子矜休憩的差不多,起身,衣裳上的菜花落地。要不是姐姐在一旁陪着鼓励他,他一整日练剑怎么坚持得下去,该说辛苦的人是姐姐。他答应姐姐的任何要求和想法。

  他一跳,稳稳跳上了姐姐的背,双手抱住她的脖子,双腿钳住她的腰肢。

  “坐稳了?”

  只等他应了一声,暖酥轻轻松松背着他奔向大片大片的菜花田,开心转圈,放开喉咙欢呼。

  “姐姐你慢点!”他又是高兴又是怕的,双手双脚不敢有丝毫松懈,上层的空气其实还不错。

  一群孩童手牵手将暖酥与子矜两人团团围住,转圈唱起不成调的乡野歌谣,“墨哥哥羞羞,要姐姐背,墨哥哥这么大个人,要姐姐背……”

  许是他脸红耳赤,脸急出了蜜汁,嚷嚷道,“姐姐,快放我下来!”

  “我就不!”暖酥大声笑着,背着他转圈不亦乐乎,任由这群孩童瞎起哄。

  她是一颗开心果,感染身边人。

  余霞落,成群的孩童三三两两散去各找各妈,回家吃娘煮的香喷喷的晚饭。暖酥才肯奄奄将他放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裳,又嗅嗅他,皱起鼻子,一股烘烘汗臭味着实逼人。

  “走,我们去洗澡。”

  暖酥眼睛灵转,携着他飞上半天,不肖眨眼功夫便到了所要之地。

  此地氤氲浓浓,瀑布飞流直下数十尺,伸手一触水暖暖的甚是贴心,倒似温泉,特殊的是泉水中央长了一条茂密的灌木丛,正好泉池一分为二,两人各一处,省去诸多不便。

  不多说,暖酥当着他的面脱个精光,可见臭烘烘的气味着实把她逼急了。

  墨子矜可没姐姐那么的豪放,衣袖当眼帘,羞心作怪。红晕晕的落霞下,姐姐雪白曼丽的姿态多少晃入他的眼角。作为堂堂正人君子,他看见了便是看见了,心里只赞叹姐姐的美,姐姐的干净,他绝无二心。

  转身到另一处泉池脱衣沐浴。

  卸下月白衣裳,香肩剔透,缓缓躺进水中,全身心放松,飘飘然如云中,发如墨荡开,心中无杂无念,温和的水游过每一寸肌肤。

  他享受这般的天伦,无愁无恨,多好。

  享受的同时,他不忘血海深仇。

  “墨墨,这里不错吧?”暖酥隔着灌木丛问他,舀了一手掌的水洒在丝滑的胳膊。

  “很好。”他闭着眼睛。

  姐姐说好的东西那便是好的,她总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对未知的地狱颇有兴味,一直没个闲暇,现如今有闲暇之余了,借良辰美景问她,“姐姐,你们当勾魂使者的有钱吗?”

  暖酥噗嗤一声笑,笑得肚子痒痒,“你说话真好笑,我们可是待罪之身,那儿来的钱,勾魂也并非我们的本意。”

  “待罪之身?”他皱眉不解,在地狱当差不都是光宗耀祖的事吗?就像在人间当官。

  暖酥也没多想,将自己的过往一字不差告知他,她原本是天上的仙子,也不知是个什么仙,若非是犯了弥天大错是绝不会推进堕仙池。她也不知,记忆全无,像个初生婴儿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五哥哥。

  勾魂使者都是待罪之身,她不例外。不过她作为包拯的妻子已死,地狱再无此号人物。

  “哦,原来如此。”他算是明白了,提起五殿他没来由的狂喜,好奇问:“你说救你的人是阎罗天子包拯?他是个怎样的人?”

  具体是什么样?

  暖酥认真思量一番,才说,“两袖清风,白白嫩嫩,待人很好的青年之士。”

  她眼中的五哥就是这般,年轻有为,深受百姓爱戴。他的一切都值得她骄傲,可不知为何她埋下头愧疚不已,惟有杀了鬼童她才能熄灭心中的愧疚吧。

  上岸,白指一伸,着好素青色衣裳,问另一边的情况,“墨墨,你洗的怎么样了?”

  “马上!马上好!”他似乎很害怕,上岸匆忙套上衣裳,莫不是怕姐姐突如其来。

  看都看光了,还怕再次被看光不成?有什么好噎着藏着的,暖酥掩笑。

  洗完澡浑身舒服得很,仿佛卸去一身的负荷轻飘飘的,两人踏着月光往农家小舍走,一路上有说有笑,聊着这些天大娘家的饭菜是何等的好吃,桑落酒是何等的好喝,以及大娘的一双儿女是何等的可爱。一家四口幸福的令人好生羡慕与嫉妒。

  说着口水忍不住滋牙而出,两人心中迫不及待想尝一口大娘烧的可口饭菜。

  归来。

  推开栅栏门。

  屋舍里暗暗的,不见暖暖烛光,许是他两回来晚了一家人早已入睡,两人放轻脚步入舍,黑暗里扶着墙沿悄悄走着,乌漆嘛黑看不清什么,突然脚下一拌,他大咧咧打了个滚摔了一跤,疼坏了。

  “墨墨,这么了?没事吧?”

  暖酥急忙点来一支蜡烛,明亮的光照之下,墨子矜的额前鲜血直流,她捂住嘴瞪大眼睛尖叫一声,这声凄惨的尖叫穿透了寂静的整片树林,惊得乌鸦四飞,她吓得跌坐在地,颤抖着不敢言语。

  墨子矜伏身上前查看异样,大伯的尸体已经冷掉硬邦邦的,一动大伯的尸体正躺过来,只见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如同暖酥一般慎人,生前似乎受到什么惊吓。

  恐惧与悲痛之中,两人在舍内分别找到两具尸体,以及厨房里烧菜的大娘的尸体,死状相似,身上并无任何打斗伤痕,只睁着双惊恐的眼睛,蹬腿归西。

  一夜之间,四口之家竟惨遭灭口,明明还在早晨她与大娘洗着菜,明明还在傍晚小姐姐背着小弟弟,明明还有说有笑着,没想到……没想到!

  一切美好瞬间浮现脑海,如此清晰。

  她压抑不住心中的难过,抓住胸口恸哭,“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

  大伯大娘那么善良那么朴实那么好,那两个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是谁残忍的将这四家之口屠杀?

  暖酥猫着身子缩在墨子矜怀里,只是颤抖着流眼泪,她害怕,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留不住,她好容易感受到一点亲情却被剥夺干净。

  墨子矜虽悲痛不已,他却明白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此时姐姐需要他,他必须坚强。用自己有力的双臂紧紧裹住她,给她温暖,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温暖,只要她缓去心中的害怕与疼痛,他会紧紧抱住她不离不弃。

  屋里大伯大娘、小孩的灵魂脱离尸体,飘了起来。

  两人并不害怕。

  暖酥握住大娘轻飘飘的手,问,“大娘,告诉我害你们的凶手是谁?我好替你们报仇!”

  大娘闭口什么话不留,一阵邪风卷走一家人的灵魂,外头的栅栏破碎声大。两名白面的勾魂使者掷出索魂绳捆住他们,硬生生拖着魂魄就走,来人正是修竹与辛阳。

  “酥酥!”

  “流暖酥!”

  不约而同,破口而出,是欣喜或激动或愤恨。

  “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死,找你找的好幸苦,没想到你躲到人间。今日,我就让你真真正正的死一回。”想起那夜的种种情景,包拯折腰醉红颜,痛苦不已,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辛阳恨得抽出火鞭,啪地抽在她身上。

  墨子矜挺身而出,替她吃了一鞭,火辣的鞭条如毒蛇咬入他的胸口,身体趔趄。

  “墨弟!”暖酥搀扶他,眼神里说不尽的疼惜,拔出桃花剑冲辛阳疾刺,“伤我墨弟者死!”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流暖酥,新账旧账今日一并算清。

  火鞭与桃花剑碰撞出火花,辛阳自然不甘示弱,她的蒲苇鞭可不是吃素的,上面涂的剧毒只要碰到一丁点当场毙命,她一鞭落在树上,树当即枯竭致死。

  暖酥惊愕,眯了眯黑曜的眼睛,撩剑扫去蒲苇鞭。

  眼看着暖酥一味闪躲,局势并不可观,修竹拔出飞纶剑助攻。

  “修竹,你!”辛阳气急。

  二打一,实在是不公平。

  正当他们打的热火朝天,一阵邪风强势扫来,枯枝败叶莎啦啦响,尘土翻飞,栅栏破碎,叫人固定在原地睁不开眼。

  邪风过境,一家四口的灵魂不翼而飞。双双住了手。

  “现在好了,魂魄不见了。”回鞘,修竹没好脸色看她,他原本和酥酥才是搭配的勾魂二人组,谁知道摊上她个脾气暴躁的臭婆娘。

  “我……”辛阳皱眉无话可说。

  暖酥清楚勾魂使者没将魂魄带回地狱的后果,他们会受到极其严酷的刑罚。虽说辛阳讨人厌,但她可不讨厌修竹,她与修竹朋友一场,朋友之间应该伸手互帮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