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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长的船舱过道里,回荡着嗒嗒的脚步声,轻缓而又不失节奏。墙壁上悬挂着几盏昏黄的提灯,映照在那人的脸上,隐约看到他的嘴角上勾的弧度。
整艘船上,只有这条过道上的房间隔音效果非常的好,直至男人双手推开了大厅的两扇门后,大厅里的喧嚷声慢慢从有到无,所有人鸦雀无声地看向了他。
男人似是怔了一下,然后礼貌的一笑,狐狸眼微微上扬:“不好意思,殿主那边出了点事情,他暂时先离开了。”
充满歉意的话语,脸上一副惋惜的神情,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漏洞。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事情,包括到达龙岛以后……都将交由我和玄姬小姐来负责。”
人群逐渐散开,退让出一条路来。
男人的视线径直望去,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他依旧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可狐狸眼眸的深处却是一片彻骨的寒意。
“夜殿下,殿主让我代他向你转达他的歉意,神界那边的事情太多,我想,夜殿下您应该是能理解的。不过这并不会阻碍玄刖神殿和您的合作,毕竟,殿主和您一样,有着共同的野心。”
他突然啊了一声,像是在恼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郁岑旸,和玄姬小姐一样,来自玄刖神殿。”
郁岑旸看着那个身处高位的男人,他没忘记在幻境里的初次见面,也许那时只是匆匆一瞥,可就是那样一双曾经充满杀意的眼神,恐怕让人想忘记也难,尽管那时这个男人要杀的人并不是他。
然而,夜尘一印象里的初次见面,却不是在幻境里。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折射出了很多的东西,是恐惧,是谄媚,还有容忍,诸如此类。
玄姬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精致的眉眼划过一丝笑意。她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笼子,影月魔狼十分听话地呆在笼子里,这令她很是满意。
这头魔兽之前和谁结了血契她并不在意,也觉得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能取悦殿主,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玄姬。”
这时,一阵冰冷的女声传来,玄姬闻声看向来人,笑容顿时就僵硬了。
“月族公主?”玄姬嗤笑了一声,“……怎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休息呢?今晚,你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玄姬突然伸手抓住月微泠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靠近,凑过去在对方的耳边,满是恶意的说:“怎么,难道你还想和赫连皌一样做白日梦,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月微泠愣住,一阵晃神,她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那天的杀戮中,连玄姬什么时候松开她也不知道。
赫连皌怎么死的她从来都不在乎,但是有一个人,是她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那个人……
玄姬冷漠的看着她心不在焉的神情,眼底一阵讽刺。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像是要拍掉什么肮脏的东西。
“行了,风暴要来了,做好准备吧,别让殿主失望。”
……
“你想和我和楚昀逸合作?”月暮染挑眉,感到十分意外,可是她并没有答应对方,“你的诚意呢?”
她不相信有人会毫无目的的去帮别人,要么那人是傻瓜,要么,是他把自己的心机藏得太深。在她看来,后者往往是最可怕的,也最让人防不胜防的。而楚昀逸,似乎……属于前者?
“月同学,你应该打听清楚了关于恶梦魇魔的事情。恶梦魇魔可以控制一个人的心魔,如果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自拔,最后等待你的只会是死亡。
当然,这样的能力我们也可以有。那就是精神力。我能帮你们,但是我对赏金不感兴趣。
听说接下悬赏令的还有异族学院的人,我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而已。”
“就仅仅是这样?”显然,月暮染并不相信他这一番说辞。
宿子荆突然靠近了她的脸,一道阴影笼罩了下来,暗黄的光衬得他的侧脸异常的柔和。
“当然不只是这样。月同学,不是魂谷的熔浆才能凝结出血晶的,据我所知,血晶的真正来源是恶梦魇魔头部里的晶核,现在,你明白了吗?”
“听上去挺有诱惑力的,但是赏金,我也想要。”月暮染直截了当,对视上阴影下的那双不解的眼睛。这下换宿子荆疑惑了,他家女神很缺钱?
随着海风愈演愈烈,甲板上有不少人回到了船舱里面。
汹涌的海浪狠狠地冲击着船体,阴沉诡秘的天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闷雷声,转瞬即逝的白色闪电瞬间照亮了甲板上急忙离开的人们。
咚咚咚。
“谁把门给关上啦?快开门!”女人用力的拍打着那扇紧闭的舱门,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她内心的慌乱更甚。
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女人的背影一阵惊颤,门的那边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她无力地拍打着门,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渐渐蔓延开来……
“你滚开,我来!”她身后的一个男人粗鲁地推开了她,嘴里振振有词,念起了一段咒语,随后五指张开,手心朝着那扇门,“破!”
闪电应声而下,响起剧烈的轰击声!
烟尘散开之后……
那扇门完好无损!
女人的眼神一片空洞,她瞪大了眼睛,一边嘀咕着,一边步履蹒跚的走向了栏杆的边缘,“没用的,没用的……我们要死了……”
留在甲板上的不只是这两个人,还有其他的人,包括月暮染和宿子荆。
宿子荆仰头,这时,一粒豆大的雨点掉落在他的额头上,他深色的瞳眸划过一抹血色,“雨要下大了。”
月暮染静静站着没有说话,遇到这种事,只能说是她倒霉?
她默默注视着那个神神叨叨的女人,离栏杆越来越近。
突然,她停下了。
银光再次从天际迅速掠过,就在那一刻,月暮染看到女人映在地板上的影子飞快地放大、扭曲……
“那个女人……”
月暮染话未落,和她有一定距离的奇怪女人猛然转过身,正面迎上了她的视线,然后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微微一怔,对方的眼睛不知何时就被挖掉了,留着一个空洞的眼眶,从里面流出黑色的诡异液体……
“快看,有东西在船下!”
紧接着噗通一声,月暮染回过神,只见那个女人忽然被人一脚踢倒,她一个踉跄,翻身就掉入了海水里,身影很快就被海水淹没了。
是宿子荆。那个行为诡异的女人被他一脚踢出了甲板。
他冷冷地看着那女人在海里挣扎,被翻滚的大浪吞噬。
月暮染还停留在栏杆边,有好几个人站在栏杆的边缘,一边低头在看些什么。
她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情,甲板上的人身上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一致的。这些人都是人类学院的?!
她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下随意扫了一眼,只见那已经要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的海水中,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黑影,逐渐变大,眼看就快要探出水面……
“月暮染!”
听到有人在叫她,月暮染刚一回头,就感觉自己的脚猛地脱离地面,整个人被翻倒,灰暗可怖的天空景象随即映入眼帘,而她离那道由天际落下的闪电越来越远……
宿子荆还未来得及冲过去抓住她,那只白皙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滑过,噗通一声——
月暮染被一股巨大的拉力强行拖入了水中,耳畔充斥着一阵一阵的耳鸣,她挣扎了一会儿,却始终挣脱不开一条缠住她腰间的触手。
……
她讨厌水……
脑海里的记忆像是一块块碎片,散落在各处,无法拼接成完整的画面。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海底深处的黑暗将少女一点点包裹住……
她是不是还不够冷静?这样,就要死了吗?
……
总感觉,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
……
这么容易就结束一切了吗?
……
少女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也被无限的黑暗湮没,失去了呼吸。
……
黑夜褪尽,最终迎来的是黎明之光。
甲板上残留的人,从昨夜的绝望中活了过来,看着那扇舱门缓缓打开。
舱门里出来的人看到甲板上有人,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你们……不会在这里呆了一晚上吧?”
他们并不知道那几个活着的人经历了些什么,那个可怖的夜晚里,他们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黑蒂斯学院的导师们重新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少两个人以外,那些昨晚在甲板上度过的人当中,有好几个已经神志不清了,眼神呆滞,嘴里时不时吐出一两句奇怪的话。
“魔鬼,魔鬼来了,它从水里出来了,它掀翻了整条船,吃了好多人……”
伊芙琳检查了一下这几个学生,转头对另一名导师说:“可能是出现幻觉了,他们并没有受伤。”
“他们说的‘魔鬼’应该是昨晚徘徊在附近的几只海妖,可是海妖并没有能够让他们产生幻觉的能力。”
“老师,新生班的宿子荆和月暮染不见了。”一个学生匆匆跑来报告。
“他们昨晚去哪了?”
伊芙琳问道,还不等这个学生回答说不知道,另一个声音便脱口而出。
“老师,他们昨晚也在甲板上。”
伊芙琳看了一眼楚昀逸,转身面向那些呆在甲板上的学生们,语气严肃了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学生们的中间突然发出了一阵低声的嘲笑,像是有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攀上了在场众人的后背,正吐着蛇信子。
“呵呵,发生了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