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瞻坐在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在他面前站着的是那两个人将他从巷子里掳回来的一男一女。
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对他做,只是站在他面前一副沉思状,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眼光仿佛能在他身上穿个洞。
“师哥,你看这人我们怎么办才好?”周慕清终于憋不住了,问道。
“等爹回来再看着办吧!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
杨景文收回了徘徊在李长瞻身上的视线,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周慕清眼珠子一转,小主意上心头,坏笑道:“要不我先审审他?看他跟那丫头走的那么近,十有八九关系不一般!”
杨景文放下茶杯,看好戏似的一盘手,笑道:“那你审吧!我看着。”
“你们是傅姑娘什么人?”
没等周慕清兴致勃勃的开口,李长瞻反而先问了起来。
周慕清不乐意了,戳着李长瞻的肩头道:“喂喂喂!你有没有点阶下囚的自知之明,这里哪有你问话的份?”
李长瞻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却笑了,道:“好好好,姑娘有话便问吧!小人一定如实交代,不敢有半点欺瞒。”
周慕清愣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看了杨景文一眼,又扭过头望着李长瞻道:“这么配合?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了?”
周慕清连珠炮似的问出一串问题,李长瞻还不待作答呢!旁边的杨景文先“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慕清横眉瞪眼,盯着他道:“师哥你笑什么?”
杨景文敛了笑,道:“我替你再问句,小兄弟可有婚配?”
周慕清一怔,而后气急的跺了跺脚,斥责一般的喊了一声:“师哥!”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就是了,我出门去转转,你慢慢问。”
杨景文闭了嘴,躲到了一边去。
李长瞻愣愣的盯着眼前打情骂俏的两个人,有点不懂两人胡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周慕清见杨景文躲开了,转回头再想问李长瞻问题,却发现想问的问题就这些,便催促他道:“你发什么呆呀!快回答!”
“在下姓李,字长瞻,是冀州城一家客栈的掌柜,年二十,尚未婚配。”
李长瞻一口气回答完,便笑着反问周慕清:“来而不往非礼也,姑娘窈窕之姿,世间少有,敢问芳名?”
“别跟我套近乎,我可不吃这一套,你同小……傅汐月是何关系,为何会跟她在一起?”
李长瞻苦恼的挠了挠头,道:“姑娘要这么问,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挑重要的说!”周慕清道。
李长瞻皱了皱眉,思索道:“我们就是朋友,要结伴去帝都。”
“帝都?去哪里做什么?”周慕清疑惑不解的问。
李长瞻摇了摇头:“她说是去找一个人,可我看她就是想去游玩罢了!”
“找人?”周慕清沉思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指着李长瞻将信将疑的道,“难不成……你不是……她找的那一个人?”
李长瞻纳闷了:“我怎么会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周慕清看起来有些气馁。
李长瞻便试探着问道:“你们到底是傅姑娘的朋友,还是……家人?”
周慕清有些诧异,问他:“我们要抓她哎,你怎么会这么猜?”
“方才在巷子里那群人要杀我们,她死都不肯一个人走,可我落进你们手里,她却毫不犹豫的弃我而去,可见她知道你们不会伤害我。”
周慕清撇撇嘴,道:“被识破了,一点也不好玩!”
李长瞻见她没有反驳,便蹙着眉试探着询问:“姑娘,在下冒昧一问,傅姑娘在寻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你会觉得那人是我?”
周慕清叹了口气,耸了耸肩道:“因为她找的是意中人啊!”
“不去,去,不去,去……”
裴城城门外一棵大树下,青衣女子倚在树干上,手里掐着一支带叶子的树枝,正往下扯着叶子,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傅汐月扯下树枝上的最后一片叶子,道:“不去!”
她把光秃秃的树枝往身后一丢,挎着身边的包裹站起了身,自言自语的道:“李长瞻,这可是老天爷的意思,你可别怪我丢下你一个人走了,我也是有自己的难处。”
她大步流星的往城外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
“这一路他帮了我那么多,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也太不讲义气了,不行,我不能不声不响的一走了之。”
傅汐月于是转身又往城内走去,没走两步又停下了脚步。
“我要是回去了,若是被他们两个抓住,打是肯定打不过的,那就只能乖乖的跟他们回去了,这辈子要多无聊,不行不行,我不能回去,反正李长瞻也死不了。”
思及此,傅汐月一转身,又往城外走去,这次多走了五六步才停下的脚步。
傅汐月纠结的咬牙,把肩上的包裹拽下来往地上狠狠一扔:“不管了!死就死,李长瞻啊李长瞻!我可真是要被你坑死了!”
傅汐月气势汹汹的扭回头,大踏步往城内走去,没几步,而后便又停下了脚。
可这一回却不是她反悔了。
道路前方,杨景文攥着把剑盘着手,正歪着头盯着她看,眼带笑意。
“你想去哪里啊?”杨景文问她。
傅汐月嘴角扯起僵硬的弧度,笑了笑,喊了一声。
“师……师哥。”
傅汐月一见杨景文,便心道“完了完了”,与杨景文单打独斗她哪里是对手,合着自己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运气怎么这么背!
硬碰硬是不能了,这事要智取。
傅汐月想着,顶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慢慢朝杨景文走了过去,撒娇一般的道:“师哥,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想回去嘛!在山上都关了那么些年了,你就让我好好在外面玩玩嘛!”
杨景文对傅汐月偷偷离家出走这件事原本是一肚子怒气的,可一听见她这娇滴滴的声音,心肠又有些软。
“不是我不让你出门,你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你要是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怎么办?”
杨景文轻声斥责道。
傅汐月扁着嘴嗫嚅道:“还能怎么办?这不都是早晚的事吗?你们早该有心理准备。”
杨景文听见了,心头又气恼又心疼,厉声质问她:“你说什么?”
傅汐月于是闭嘴不说话了,抬头偷偷瞄了一眼杨景文气急败坏的样子,出手迅捷,偷袭向他的小腹。
杨景文防备不及,被打了个正着,疼得蜷起身子直不起腰了,只从牙缝里挤出不可思议的两个字:“小月?”
傅汐月偷袭得手,得意的冲他笑笑道:“师哥对不住了,我不能跟你回去,替我向爹问好,等我玩够了,就回去跟你们请罪。”
傅汐月边说着边往后退着,走到被她扔在地上的包袱边,躬身又将包袱捡了起来。
直起腰的时候,一双靴子走进了她的视野中,傅汐月顺着眼前人的脚尖慢慢往上看去。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中年人,身材挺拔魁梧,气度轩昂沉稳,面容如刀刻般棱角分明,锋眉入鬓,锐眼含光,神情严肃中又带有几分慈祥。
傅汐月呆呆的望着眼前之人,动作一下子老实规矩起来。
她乖巧的垂着手,手里拎着包袱,低着头,像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
声音低低的喊了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