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会议结束,股东们都纷纷收拾资料准备散会,沈墨南起身朝办公室走,他松了松领带,单手解开手腕上的扣子,如同刚打完胜仗后的如负释重,变得些许慵懒和疲惫。
鞋底踩过光滑的地板,发出清脆的摩擦声,众人的脚步整齐一致,都跟随着他。
小昭走在沈墨南身边,手里接过他刚脱下来的外套。
自从沈墨南一跃成为董事长后,小昭的地位也是步步升高,直接变成董事长助理,薪资倍涨,羡煞旁人,人也变得安分些了。
“董事长,渡七的人已经在办公室候着了,他们身份特殊,公司人多眼杂,您看……”
“没事,冒最大的险,才能有最高的收益,况且……”
沈墨南勾起嘴角,停下了步子,后面跟着的人也都纷纷止步。
“他沈墨安不敢做的,我就偏想试试。”
他语气里满满的不屑和傲然,凝眉间掠过一道阴沉,却是笑得很邪魅。
身后的人咽了咽喉咙,面面相觑之后尴尬的相视一笑,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沈家大少爷坐上董事长位置后,集团业绩蒸蒸日上,在各个领域都分布有悦天的产业,悦天的手几乎延伸了整个市场,比之前沈墨安经营集团时,更加有影响力。
曾经的沈家大少爷没有地位都是有目共睹的,空有副总的虚名,却毫无实权,赛车场上的纨绔少爷,性子阴晴不定,没想到却有如此惊人的经商头脑,他做事果断得可怕,一度置悦天于险地,却在关键时刻反弹而起更加有张力,如今终于翻身做主,众人终是服服帖帖的,鞠躬尽瘁。
抵达办公室后,小昭等人都站在了门口,沈墨南推开门走了进去。
暗色系的办公室内,临光树和一帮手下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临光树吸着雪茄,一双眼睛混浊又黯淡。
沈墨南泡了杯茶,坐到他对面,然后单手把茶杯推到他面前。
“岳父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坐?”
沈墨南抿嘴一笑,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临光叔咽咽喉咙,抬眸。
“渡一她……过得怎么样?”
沈墨南有些诧异,眼睛却不失笑意。
“怎么?后悔了?”
沈墨南往后靠了靠,陷入了沙发里,眼睛始终盯着临光树,希望能看出一丝情绪来。
“后悔也行,我可以立刻停止合约,然后把人给你送回去。”
他这样一说,临光叔眼里泛着的血丝越加明显,仿佛快要爆出来似的,紧紧地看着他。
在利益面前,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况且渡一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沈墨南虽然不知道临光树对于渡一究竟是何态度,但他敢笃定的是,临光叔这样的怪物,心里对欲望的执念深不见底,完全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
沈墨南查过临光树,他知道四十年前古城里的那场灾难对于临光树来说意味着什么,失妻丧女,家破人亡,这么多年,他心里的恨,已经完全吞噬了他自己,以至于他都不太明白,干这么多伤天害理,丧心病狂的事情,究竟还可以挽留住什么,心里,能畅快多少。
“好好照顾她,这辈子,我都不想她再回来。”
“是么?”
沈墨南的笑慢慢变得轻蔑,为他冠冕堂皇的说辞感到挺恶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临光树此时的言语是真真切切的,以前竹冕背弃他,跟警方通风报信,他愤怒害怕极了,强制性要求渡一亲手刺死了竹冕,后来竹冕的儿子竹肖长大成人了,也离渡七而去,他再次感到胆怯和畏惧,于是死死抓着渡一不放,他对渡一说,他的一切都是她的,连默瑶都得不到半分,是因为他太害怕被背叛,害怕到故意将她派到沈墨安身边,然后用沈墨安的安危牵制她。
但如今,他决定还她自由,表面上,他把渡一卖给了沈墨南,其实,是想真的放渡一走。
因为渡一永远长不大,永远衷心于他,永远相信他,相信他这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他选择放过她。
让她嫁进沈家,做董事长夫人。
有名有分,闲暇自在。
而沈墨南也同意扶持渡七,一举两得。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正式签合同,快四个月过去了,为什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沈墨南点了支烟含进嘴里,双手交叉抵在膝盖上,昂首看着他。
“董事们老奸巨猾,这事儿急不得。”
“你小子最好别给我耍花招。”
沈墨南一笑,伸出纤细的手指把烟夹了出来,然后吐出浓浓的烟雾。
“下个星期我会召开董事会,正式向董事介绍渡七,到时候,咱们正大光明的签合同。”
临光叔一愣,他没想到沈墨南胆子这么野,与渡七合作一事,本就见不得光,若是被媒体曝光,绝对会损害悦天集团的名声,他居然还要当众签合同。
“其实,这个董事长,我也就当着玩玩儿,我巴不得悦天集团,彻底毁灭。”
沈墨南站了起来,手揣进了裤兜里,背挺得很直,踱步走到玻璃窗旁,眼睛仿佛失了焦一般的灰暗。
“我帮你扶持渡七,悦天必然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你想怎么样都行,你可以完全吞并悦天,把它彻底与渡七融为一体,最好,让它再也没有以前的影子。”
说这话的时候,沈墨南眼睛低低地,语气透着微弱的寒气。
他其实从未想过要坐上这个位置,只是想要完成母亲的一个心愿而已。
他从骨子里就恨悦天,恨沈家,如今他把悦天置于最高的位置,不过就是想看它从高处,摔下去的惨状而已。
沈墨南转过身,慢慢抬起漆黑的眸子。
“我要在沈墨安回来之前,彻底毁了悦天。”
“所以你最好努力一点,在我做出行动之前,把悦天变成你的东西。”
他的语气虽然诙谐,却并不像在开玩笑,反而这一刻的沈墨南格外正经,眼神的阴狠泛滥成灾,临光树凝眸,他似乎小瞧了沈墨南,沈墨南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人。
他仿佛这一刻才真切的体会到,沈墨南的心里有多冷,多狠。
沈墨南和临光树在办公室喝了一下午的茶,又下了几盘琪,到了夜幕降临,沈墨南派司机把他送回了古城,自己却开车去了夜店。
他喝了很多酒,拥着妖娆美女的腰在舞池跳舞,眯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一双深邃的眼睛在跳跃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这样的狂欢持续到了半夜,酒劲儿蹭蹭蹭的冲向脑门,他整个人歪歪倒倒的撞到了某个黑暗的角落,灯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前方慢慢出现一个影子,他抬眸。
“帅哥,在想什么呢?”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她穿着鲜红色的吊带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沈墨南慢慢地笑了起来,眼神却徒增悲凉。
他沿着墙角慢慢爬起来,然后眯起眼睛。
“想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