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羊入虎穴

  梦里,世界被薄薄的白纱覆盖,玫瑰花香满园萦绕,牵动着灵魂,无瑕的,安静的,美好的,在阴暗的天地间被紧紧怀抱着。

  所有人都公认的,爱能包容一切,爱能抵抗一切,爱能征服一切,但在冷冰冰的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所以,我从不敢说爱你。

  我奋不顾身,竭尽全力的为你砌出城墙,只愿你能远离人间污俗之气,可又害怕你会孤独,害怕你会思念我。

  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没有人告诉我步步为营叫心机,处心积虑叫手段,我只想得到那遗失的美好,纵然万劫不复。

  “你看,小时候我们就是在这儿见面的。”

  他指着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侧身,露出温柔不失帅气的笑,逆光下,格外好看。

  从他的指尖望去,渡一看得有些出神。

  那年,那个弱小的男孩就蹲在哪儿,双臂紧紧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他问她,天堂怎么走。

  “还真是什么都记起来了。”渡一淡淡道。

  “那个时候,”

  恢复记忆之后的他褪去以往冷漠之态,对她满是宠溺,可是她太了解他了,他很聪明,那些赤裸裸的真相,他不可能全然不知,可是他却只字不提,所以面对这份幸福感更多的是沉重的压抑。

  “走吧,我想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蓦地,她怔了怔。

  却没能逃离他坚定的眼神。

  她的手心不知不觉渗出了汗。

  “不然……改天吧。”

  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人紧紧的握在掌心。

  “就现在。”

  措防不及的来到古城,来到这一片阴沉之地,自始至终她都没敢抬头,他的出现,可谓算是入了虎穴龙潭,渡一在想啊,那些擦肩而过虎视眈眈的人是不是在心里念叨着,看呐,那个临叔最得宠的手下带着战利品凯旋而归了。

  那种气息,诡异又死寂的气息让她越发绝望。

  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迎着风,他吸了一口冷气,吐出幽幽的白气,鼻尖微微泛红,他侧身,露出一个精致的侧颜。

  “幸好没跟竹肖合作,不然就得亲手毁了我们的回忆了。”

  渡一倒吸口凉气,心里紧紧的。

  绿酒灯红的‘渡七’闪烁跳跃着刺眼的光芒,爆炸性的音乐响彻耳边,舞池里是随处可见的暧昧,酒精的麻醉下摇曳着妩媚的身姿,糜烂,沉醉,坠落……

  沈墨安的出现吸引了大把目光,邪魅高大的身影,唯我独尊的气场摄人心魄,齐刷刷的眉眼围绕着他。

  当由于渡一在场,没人敢上前搭讪。

  渡一是什么样的人,古城内无人不知。

  “大哥!”

  这声大哥让渡一深深地闭上眼睛,然后又绝望的睁开,对眼前之人笑脸相迎。

  地瓜宛如智障般的在她面前瞪大了圆鼓鼓的眼睛。

  “大哥,还真是你啊,听默瑶说你受处罚了,没事儿吧?”

  渡一倒吸口冷气,那只蠢蠢欲动的手已经忍不住要一巴掌拍死他了。

  沈墨安皱了皱眉,望向渡一。

  “啊……这位是我的朋友,嗯……我们都是这儿的员工,难免会犯点错,受点处罚也正常。”

  地瓜寻思着渡一这番乱七八糟的话后望了望身旁之人,他瞬间石化了。

  沈……沈墨安……

  “地瓜啊,又偷懒呢?”

  众人回头,引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红色旗袍身姿妖娆的中年女人,两肩簇满一团一团的艳色波浪卷,手里握着口红,边走边涂。

  渡一见状迅速上前揽住红姨的腰。

  “妈,你又来吃喝玩乐啦?不是叫你少来这种地方吗?”

  红姨和地瓜同时怔住了。

  红姨满脸疑惑,当视线移到沈墨安身上的时候更加震惊,表情瞬间僵硬了。

  沈墨安主动走向前,绅士的伸出手。

  “伯母您好。”

  渡一推了推红姨,轻轻地咳嗽了声。

  苏妍红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秒懂渡一的意思。

  她伸出手与沈墨安握了握。

  “额……你好,我是渡一的妈妈,去我们家坐会儿吧,这儿太吵了。”

  萦绕淡淡竹香的木瓦房内,简陋的家具,复古的结构,墙上挂着一副老旧的油画,木桌上的茶杯冒出缕缕白烟。

  渡一朝周围望了望,她竟然从来不知道红姨还有个这么个地方,像时远的修表店一样,远离尘嚣,干净得跟古城格格不入。

  沈墨安坐在木桌旁,表情淡淡的,苏妍红有些不安分的抠着指甲油,脸上仍然挂着慈母般的笑。

  “呃……常听渡一提起你,想必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家孩子在你那里工作,今后还得承蒙你多照顾照顾啊。”

  “应该的。”

  气氛尴尬又僵硬。

  “伯母,您的先生,渡一的父亲呢?”

  渡一和苏妍红蓦地面面相觑。

  “那个,孩子他爸早就不在了,这些年都是我一个人在带孩子呢。”

  “这样啊,那您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呵呵……”

  渡一埋着头,手指缠绕在一起,一张小脸苍白的可怕,唯有嫣红的唇瓣紧抿着。

  在一场怪异的交谈之后,渡一和苏妍红在出古城的那条泥巴大道上送他离开,他本想和她一起走的,但渡一再三推辞说要陪陪妈妈,明天再过去,他也只好作罢。

  一辆林肯车停在大道上,沈墨安坐了进去,车子行驶时他的眼神一直没离开她。

  “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渡一挤出僵硬的笑容表示回应。

  待沈墨安离开后,那没有灵魂的笑容瞬间垮掉,她捏了捏拳头,一种恐惧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头。

  苏妍红幽幽叹口气。

  “你看出来了吧?他没有很相信你。”苏妍红说。

  渡一有些烦躁的迈步进入‘渡七’,坐在吧台上,从地瓜手里抢了瓶香槟直往嘴里灌,耳边是疯狂躁乱的摇滚乐,台上的歌手甩着长发抱着电吉他,手在弦上快速的抚动,渡一猛地起身,把手里的那半瓶香槟狠狠地丢出去,砸在那把吉他上,砰的一声,四周顿时安静了。

  地瓜也傻了。

  那歌手本想破口大骂,但见攻击人是渡一后也没敢吭声。

  她揉了揉太阳穴,继续拿瓶香槟往嘴里灌,挺奇怪的,这瓶香槟怎么这么苦呢,苦到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