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误会

  晏苏在众人的注视下,掀起马车的车帘,从内里走出,十分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俨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打扰了本宫的清梦,你们好张狂的口气。”

  晏苏说着,一跃起身便坐在了马车顶部,他手中折扇“哗”地一声打开,附在他胸口微微扇了两下,扬声道。

  “公主殿下回车里去吧,外头下雨,别着了凉。”

  孟司乔如释重负,他微微蹲身施礼,随后回到了马车之中。

  拦路的官兵一个个都傻了眼,领头的那个更是,仿佛面前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不可能!他们在昨天就已经兵分两路拦下出发的两队马车,因为没有盘查到人今日才会有一次在这必经之路上堵截,可明明刚刚另外一队的人马飞鸽穿信过来说看见了太子本人,那现在这个坐在马车车顶的人,不是太子,又是谁?

  领头的官兵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确认了那人的容貌,最后大着胆子说道:“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臣奉命前来检查各路行驶车马中有没有可疑人等,还望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奉命?奉谁的命?是本宫的父皇叫你来特意堵着本宫的马车查可疑人等,还是哪个不要命了的狗官如此大胆?”

  孟司乔在马车里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下来,对于晏苏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任意一个官员狗官这样的词汇,也是令他忍不住汗颜。

  万一要是被谁参上一本,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太子殿下,据线人汇报,这来往马车中有一个……”

  “线人?”

  晏苏冷哼了一声,那领头官兵的话音还没落,他只是翻腕摆了一下他的扇子,那扇骨之中便射出两根银针,直插官兵身侧两个土匪的喉咙,一针封喉。

  速度快到谁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而等到官兵要说下一句话的时候,身边的两个人才扑通扑通两声,倒了下去。

  “现在你们还有线人吗?”

  这线人是谁,晏苏一早就知道,他刚刚就是去解决了那边的知情人,而这边这一众听见了孟司乔可能是男人这件事的所有人,今天,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晏苏之所以敢如此放肆的说话,更多便是因为他们今日总归也不能活着离开,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泄密。

  “没、没有……了。”

  领头官兵说话时舌头都管不利索了,磕磕巴巴地说着,连忙示意让他们的人散开,不再挡路。晏苏轻笑着从车顶跳下,示意宁天和凑近,附耳与他说了几句话,随后便让马车车夫带着马车向前行使而过。

  马车的车轮生生碾压过两个土匪的身体,孟司乔因为马车的颠簸连忙伸手扶了一下旁边,心有余悸。

  他全程都听着外面的声音,却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就改变了话锋,愿意放他们过去,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撩起布帘,瞧了一眼外面,忽然注意到那些亲兵都没有跟着他们走上来,孟司乔当即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他下意识朝着后面看去,想看看那些亲兵究竟在做什么而没有跟上来,入眼的便是他们在互相厮杀的情景,刀剑没入肉体溅出鲜红的血液,这可比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厮杀场面要更真实许多。

  孟司乔傻愣在原处,疾风像是有灵气一般掀起他面前的布帘,将他一双眼眸罩在下面,遮住了他的视线。孟司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神,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僵硬地转过头。

  宁天和很快甩开身后的人追赶上来,他很小心,并没有让自己的身上沾染上血液,可当他挑起马车布帘的时候,看见孟司乔那一双受惊的眼睛时,便知道,孟司乔铁定是已经看见了。

  “为什么要把他们全杀掉?”

  “……”

  宁天和沉默了两秒,目视前方开口道:“太子殿下吩咐过,所有知道你真实身份,和可能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都要除掉,这是为了保护你们的秘密,也是为了保护你。”

  宁天和说完,沉声喝了一声驾,骑马朝前走去,便一直跟在两辆马车之间向前走去。

  原来他们都是因为他死的,如果他那个时候不对他们说自己是个男的,而是承认了自己就是个女人,那就好了。

  孟司乔垂下双眸,目光低沉,沉浸在十分强烈的自责当中,这晏苏当真就这么心狠,亲手送一条又一条的人命离去,却全无愧疚吗?

  晏苏注意到这一路上孟司乔再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他,他心里明白孟司乔现在或害怕或憎恶,总归对他不会有什么好情绪,也不用有好情绪,一切等到京城,他们成婚以后,自有定数。

  夜幕深重,晏苏下令在附近的一家客栈休息,孟司乔早早就上楼歇着了,只剩下宁天和和晏苏坐在院子里,晏苏赏景,宁天和擦拭他沾血的长剑。

  宁天和心有疑惑,不过面对晏苏,他不敢直言问出,便只能憋屈在心里,手上擦拭动作急躁又烦闷。

  晏苏瞥了他一眼,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有话便直说,这样纠纠结结,成什么样子。”

  晏苏最讨厌凡事纠结犹豫不定之人,他也曾记宁天和是个直爽的人,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殿下……是怎么突然消失不见,又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宁天和试探着看了一眼晏苏,眼里满是好奇。

  不可能是什么障眼法,那马车之中分明就是没有晏苏的身影,不管用的是什么障眼法,宁天和都不会相信。

  “这自然是功法,只要速度够快,身形够稳,就不会被任何人发觉,更何况,你们二人交谈的时候,你的注意力,可不在本宫身上。”

  晏苏自然不能告诉他这是妖力的加持,便心口胡诌一个理由,将他蒙骗了过去,宁天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由得感叹晏苏的厉害之处。

  “太子殿下可曾在京城拜见过什么高人?武功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宁天和认识晏苏的时候,晏苏就已经习得了一身好武功,那时候的晏苏便说,他有一个隐世的师父,那人常年隐居山林,身怀绝世神功,是曾经看他年幼出手相救,后来收他为徒的人。

  宁天和从未起疑,而晏苏自己心里也知道,那不过是当初随口说说骗小孩的东西,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这个谎言欺骗这么久。

  不过很不地道的是,他恐怕还得继续欺骗下去。

  同样是不知道原因,同样是好奇,孟司乔便将这个问题闷在了心里,一路上从未与他说过话,而宁天和选择直言问出,应该也算是他直爽性格的一部分体现吧。

  晏苏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宁天和手里被擦拭得闪光的长剑,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并未有过其他高人指点,不过是自己刻苦练习罢了。有关于本宫的事情,你可旁敲侧击地跟太子妃多说一说,本宫不想白白浪费口舌去解释。”

  宁天和明白他的意思,今天两个人相处的状态他也都看在眼里,他理解晏苏的做法,便只能不理解孟司乔无中生有的情绪,心底里压着不满。

  “属下明白,等太子妃殿下起来,我便去找他聊一聊。”

  “行,也不急,一路上的时间呢,看住别让他跑了就行。”

  晏苏摆了摆手,朝着客栈外面走去。

  夜深露重,晏苏随便找了个酒馆坐下,要了一壶上好的烧酒,配着烧鸡边吃边饮。

  他是狐妖,可以吸取日月精华,可以吸收人类精气,可以吸食粗粮茶膳,偏偏就是不需要睡觉,也并非是不能,而是这样无益的事情,晏苏向来少做。

  还不如喝喝酒赏赏月,快哉人间,方不枉他涉足人间一趟。

  晏苏的目光朝远处望去,始终注视这一个方向,那方向便是之前他和蝶妖曾经到过的山上,途径山脚的河流下盘踞着古龙的地方在夜晚里散发出隐约的蓝色光芒,近些日子却变成了相近于黑的颜色。

  如果不是蝶妖的手笔,估计就是那古龙被逼的发了怒也说不定吧。

  海拔极低终年青翠的山头也开始不断地飘起雪花,就连这周边的城镇闹市之中,都接连下了两三场小雨,晏苏看着这一切变化,不得不感叹。

  龙族虽然也是妖邪,但毕竟是取得了神位的妖邪,比起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妖怪,就是不一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这能力若是交给他一半,他当年也不至于那样狼狈,从那道士手中落荒而逃。

  “请问,这位贵人,可否介意我在旁小坐呀?”

  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传来,晏苏没有回头,笑着应答道:“当然可以,不要客气,请随意坐下。”

  身边妖力充盈,晏苏甚至不用一看,便知道身后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小城镇中的妖怪,本是不少,可敢来跟他搭话的,便没有那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