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众人

  那络腮胡名叫罗香,听名字倒是很符合合欢宗的宗旨,有那么一股子逍遥浪荡的意味。

  除了罗香和许欢,剩下两人。

  其中一个白胡子大爷,名叫伍薛,是小剑宗乘风门的长老,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实际上却是这些人当中年级最小的。由于一直没有突破筑基的修为成功结丹,因此寿命仅仅只有寻常的百年而已,现在他寿元六十几岁了,看着就十分显老。

  另一个则是年轻男子,是金风堂的人,发髻高束,眉眼如刀裁,一派严肃冷清的模样。在看见薄冥之微笑着走过来的时候,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许失神。

  薄冥之其实不是很在意剑宗这个门派的死活,原主和之前没有被心魔控制的剑宗之间的师徒之情,并不能令他共情。他最多会回到沧山看看现在的情况,这已经是他对剑宗的仁至义尽了。

  “若是有剑宗弟子还活着,这一桩疑案倒是很容易救解开了。可惜啊……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看见一个活的剑宗弟子,只怕是真的全部死于那一日了。我们即便是赶过去,看见一座空山,又有什么意思?”伍薛伸手捋了一把白花花的胡须,眼中露出沉思。

  薄冥之坐在周沉星身边,感觉到周围的人的目光基本上都落在自己腰间那把剑上。他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微笑着问道:“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从前剑宗自恃身份,认为自己是名门大派,除去医宗、乐宗之类的大门派,几乎是不同其他的门派交往的。主要是哪些小的门派实力实在是太低,许多门派的高层掌门之类,修为也不过仅仅只有筑基、金丹,甚至还不如剑宗一些资质不错的弟子。

  在修仙界,大门派和小门派根本就是两回事,大门派更有可能培养出接近大道,飞身成仙的修士,而那些小门派,由于弟子的资质太低、自身的资源太少,终其一生,也不过能培养出寥寥几个金丹修士。

  跟大门派比,小门派就跟闹着玩似的。

  薄冥之确信,原主的记忆中没有眼前这几位的印象,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剑宗出事,这群人倒是比他这个弟子还要来劲。

  伍薛转眼看着他,见他肤如白雪,肌肤柔嫩,衣着又干净整洁,腰上悬挂的剑亦是上上品。他心知这定然是某个不小的门派中的核心弟子。暗自探查其修为,却探查不出,也不知是修为太低,还滞留在练气阶段,还是修为极高。

  “这位公子出于什么门派?怎地似乎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伍薛笑眯眯地夹起一块肉,就着酒一下子吞下肚子,惹得周围几人都嫌恶地皱眉。

  身为修士,还与粗鄙凡人一般进食的,也只有伍薛了。

  薄冥之见他吃得香,眼馋,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肉,都摆在这白胡子老头的面前,还以为他位高权重,应当知道的事情也就更多,故而客客气气地问道:“小子与师弟都是散修,哪里知道什么事?还请高人指点一番。”

  大抵是薄冥之语气太过于客气,伍薛一口酒下肚,脸上畅快地笑将起来,他哈哈大笑几句,又看了一眼周围人的神情,见他们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就说道:“那剑宗乃是一名门大派,如今一夜之间竟然一个人都不剩了,有不少人猜测是被灭门了。可剑宗里高手辈出,哪里死随随便便就能被灭门的?金风堂是掌管修真界的组织,这个你一定是知道的……”

  说道这里,他又喝了一口酒,停住了话头,用眼睛撇着薄冥之。

  薄冥之满腹疑惑,连忙点点头,“知道的,然后呢?”

  伍薛这才满意了,继续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金凤堂岂能坐视不理?这不是派遣我等一路前去查探一番么?”

  在众人的解释下,薄冥之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其中的年轻男子是周铮,是金风堂玄风部的掌门,其余人都是修真界各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那老头子虽然修为仅仅只有筑基,但是确实是乘风门的长老,而那许欢却是气宗的分门管事。而那位动不动酒开口给合欢宗招人的络腮胡,确实正儿八经的合欢宗掌门人。

  “那是否方便,也可以带上我和师弟一起去见见世面?”薄冥之想了想,问道。

  薄冥之扭头一看,一直坐在角落里没说话的那位名叫许欢的小丫头,正红着一张粉面,娇滴滴地说道:“这有何不可的?你说是吧,罗大头?”

  罗香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周铮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见的确像是修为底下的散修,便也没有心生戒备,只是说道:“吃完这顿饭便赶路吧,想要借此机会去剑宗的人不少,我们必须要赶在他们的前面。”、

  说是吃饭,其实是其余人喝茶休息,只有伍薛一个人狂吃。

  说实在话,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吃得如此狂野,那个画面感还是挺渗人的。薄冥之也跟着吃了几口,众人见他不在意辟谷,便以为他的确修为不高。

  吃了饭,众人离开客栈。

  许欢当街掏出一柄小小的匕首,抛到半空中,接着脚下一个用力,便轻盈的踏上。

  伍薛摸出了一柄长剑,罗香的法器是一个香炉,周铮则是召出一只羽毛纯白的灵鹤作为座驾。

  因为这么多人看着,若是再让周沉星御剑带自己,似乎有点不太合适,薄冥之正打算自己御剑,酒听见许欢笑着对自己说道:“喂,你修为那么低,是跟不上我们的,你赶紧上我的法器,我带你一程。”

  他这才意识到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和周沉星度刻意压制了自己的修为,而仅仅只有练气的修为,是不可能会御剑的。

  少女的手白白嫩嫩的,朝着自己伸过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周沉星,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答应了。

  不过他没敢摸许欢的手,自己踏空跃上许欢的匕首。周沉星则是坐着周铮的那只白鹤,一行人朝着沧山飞驰而去。

  *

  到了沧山脚下,一片葱茏的树林将上山额路阻隔。

  薄冥之跳下匕首,抬首看去,原先守山弟子守着的地方已经是空空如也。此刻不少人围在山脚下兜圈子,看样子是来自各地的修士,不知此事都聚在此处所为何事。

  看了一眼周铮等人的神情,见他们个个都对那些修士露出忌惮的神情,他便知道这些人定然不是一路的。

  “他们竟比我们来的还要早!”伍薛犯愁,一只手收起长剑,一只手扒拉着自己长到胸口的白须,摇头晃脑地说道:“真是无利不起早,跟苍蝇闻到肉味一样。”

  “无妨。”白鹤落在周铮肩膀上,长吟一声,飞向天空中不见了。周铮冷眼看着周围,淡淡地陈述着事实:“剑宗即便是已经成了空山,这里山川汇聚成的天然阵法也会禁止除了外人进入。”

  “那他们岂不是在这里碰壁很久了?”罗香笑闻言,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但他很快就看见不远处一个人,神色转为紧张:“医宗怎么会派人来这里?他们难道也想……”

  周铮蹙眉打断了他。

  不远处,有一人身着医宗内门弟子服,正屡屡在阵法面前不停地试探,即便是被阵法弹出去好多次,嘴角渗出鲜血,也没有停下来,而是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尝试着破阵。

  薄冥之看见此人,不免愣了愣,“澹台颐……”

  “你也认得他?”许欢的花痴属性似乎也没有比罗香好到哪里去,她两只眼睛都黏在澹台颐的身上,轻声说道:“医宗向来没有修为很高的人,但唯独澹台颐修为已经快到元婴境界了。”

  “可他来这里做什么……”薄冥之皱了皱眉,心里嘀咕着。

  随后众人便也四处观察,试图找到阵眼,击溃阵法,薄冥之趁着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便悄悄地给在周围假装探查的周沉星使了个眼色,自己朝着澹台颐走过去。

  “大师兄——”一个少年飞也似的扑过去,将被阵法狠狠弹出的男人搂在怀里,崩溃大喊:“他都死了,大师兄,他已经死了!你难道要为了一个死人,在这里活活将自己折磨死吗?”

  这个阵法乃是天地灵气随着剑宗的引导,自然形成的阵法,虽然没有主动攻击的威力,但是守护的力量却是难以估量的大。别说澹台颐的修为只是元婴,就算是分神期的大能,想要破解这样的大阵,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澹台颐咽下口中的腥气,随意地擦了擦嘴角,不甚在意地撑着身子站起来,两眼盯着入口,似乎还要继续闯进去。

  薄冥之心里一紧,连忙冲了上去。

  手臂被紧紧拽住,澹台颐还当是自己的小师弟要阻拦自己,心中涌出一股怒气,狠狠地挥手,将那人甩了出去。

  “啊……”被狠狠摔倒地上,薄冥之抬起双手,发现掌心已经磨破了很大一片,他委屈地皱了皱眉,在衣襟上随意蹭了蹭血迹。

  听见熟悉的声音,澹台颐还当自己在幻听。

  “澹台……你别去啊。”

  这下子,真的不是幻听了。

  转过身,看见地上的人,澹台颐心口堵着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猛地喷出一口灼热的血。

  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将薄冥之拽紧怀中,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也顾不得薄冥之是否会因此逾越的动作而生气。

  他现在只想紧紧地抱着眼前人,唯有他身上温热的温度,能够清楚地传达出他还活着的信息。

  “你是不是傻啊?”薄冥之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但是他知道澹台颐估计挺担心自己的,所以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颈窝处。

  “你若是真的……真的有事,我一定会叫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澹台颐面色极冷,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薄冥之无奈地伸手拍拍他,指了指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的莫谪,说道:“你能不能叫你这个师弟,不要声张啊?我还不是很想暴露我的身份。”他耸耸肩,贴在澹台颐耳畔说道:“如果他们知道剑宗还有活口,恐怕我就不得安生了。”

  因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小门派的成员,基本上和剑宗从来就没有过交情,自然也就不认识薄冥之和周沉星。而且他们身上没穿剑宗的弟子服饰,就更不会被人认出来。

  澹台颐点点头,看了一眼莫谪,道:“他不会乱说的。”

  莫谪酸溜溜地看着澹台颐抱着薄冥之,将差点喊出声的话咽下肚去。他确实不敢乱说,否则澹台颐一定会很生气。

  只是他不理解,不是说剑宗全部都死绝了,怎么这家伙还没死!还让自己的大师兄那么担心!

  感觉自己似乎有点不太受莫谪待见,薄冥之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们在这里干嘛?”

  他不懂,在修真界一个门派的消失,难道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吗?一眼看过去,来的人可谓是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图什么。

  澹台颐眼神闪了闪,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看着薄冥之腰间的配佩剑说道:“你的剑上有剑气,还是收起来微妙,否则定会有人通过这个认出你的身份。”

  薄冥之点点头,听话地照做了。

  然后他听见莫谪小声而别扭地问道:“喂,你……你们门派这是出了什么事?”

  “我说我不太清楚,你信吗?”他勉强笑着看着莫谪,并不是很想说这一切都是第五渊做的,凭着这些人道貌岸然的模样,一旦知道真凶,一定会对第五渊群起而攻之。

  第五渊不是还受着伤吗?怎么可能应付得了这么多正道修士?

  “爱说不说。”莫谪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下一秒,就被澹台颐义正言辞地训了一顿。

  “好好说话,连一点礼貌都不懂!”

  莫谪瞪大眼睛,气得嘴唇直哆嗦,却只敢用一双大眼睛偷偷地瞪薄冥之以表达不满。

  *

  “我要先过去和我的同伴汇合。”薄冥之回头看了一眼周铮等人的身影,他们好似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但是他得赶紧回去了。

  若是一直待在澹台颐这里,等他们看见了,可能会起疑心。

  “我和你一起去。”澹台颐毋庸置疑道。

  最先探查完,回来的是许欢,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和薄冥之站在一块的俊俏男子,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她不可置信地问道:“澹台颐?”

  澹台颐对她露出一个温雅的笑容:“正是在下。”

  薄冥之看着她面部表情都有一点扭曲,看不明白是激动还是什么。

  “你……你……”许欢好容易收敛了自己的激动,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你可有发现什么?这阵法,还是没有办法解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