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相信你了

  而剑宗所有弟子,早已祭出灵剑、法衣,团团围成一线,个个脸上都是决心死守到底的神情。站在最前面的一众人便是十二金麟弟子,为首的林承被上方罡气波及,脸色惨白,护体结界龟裂无数细纹,却依旧没有后退一步。

  “糟了!周沉星还被关在禁闭室内!”一个弟子颤抖着,被第五渊的威压压迫得连腰杆都无法挺直,想起这件事,还是令他瞬间白了一张脸。

  林承死死蹙着眉,想不明白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关心那个废物的死活。

  “要是不放他出来,若是屋舍被灵力余韵扫塌,他岂不是活活死在里面?”那弟子像是个宅心仁厚的,依旧不忍。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林承火大得要死,咬牙切齿地说道。

  “吭——”又是一阵罡风扫过,剑宗弟子们已经无力撑起保护屋舍的结界,逐渐缩小的结界圈也仅仅能够护住他们自己。

  半空中,第五渊手中的唐刀随意劈下,像是毫无章法,但是却能在剑宗手底下不露败象。

  他唇角勾着一丝轻蔑,像是仅仅只是在戏弄剑宗,唐刀一挥,黑色的雾气便如潮涌向剑宗的面门,雾气中聚集的森森毒气令剑宗不得不采取防御措施,从而错过了进攻的时机。

  薄冥之在一众弟子中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周沉星,脸色一沉,转身朝着附近的屋舍跑去。

  而正在这时,半空中的第五渊以唐刀相御,将剑宗的一抹剑光一劈为二,其中一抹剑光流星似的坠向那一排屋舍——

  恰巧正是薄冥之狂奔的方向。

  第五渊见他想逃脸色一黑,顾不上剑宗,遽然狠狠劈出一刀之后,立刻转身伸出已经魔化的黑色手掌隔空抓向地面。

  此举却是将背后大片弱点直接暴露在剑宗眼前,剑宗眼前一亮,正要举剑砍去,便见自己的首徒被攥入敌手,动弹不得,只能可怜兮兮地朝自己看过来。

  剑宗气得不轻,怒喝:“冥之——”

  薄冥之:“……”

  被扣住的薄冥之像是被捏住后颈皮的猫儿,动弹不得。别人看不见,但他却能感觉到第五渊另一只手在他身后掐他的腰!

  这叫他本能地不爽。

  第五渊一想起他方才不顾生死的行为,就不禁怒火中烧,在他薄嫩的后腰上狠狠掐了一记——

  后腰的肉又薄又软,像是最上等最细腻的软玉。

  疼痛尖锐又突然,薄冥之猛地惊呼一声,连眼中也带上了一丝薄红,看上去凄惨又无助。

  他狠狠瞪了第五渊一眼。

  剑宗因为薄冥之被俘,手中剑招也迟疑了一瞬间。

  便是在这一瞬间,第五渊身后蹿出几道黑色雾气,竟是数名魔修趁此机会袭向剑宗身后的弟子们。

  还有两道黑雾停在第五渊身后几丈,赫然是魔尊的两大护法:错风和错影!

  薄冥之虽然知道周沉星不在那群人中,但是心脏还是揪了一下。

  剑宗的反应更大,面对众多剑宗弟子,他便顾不上薄冥之了。若是这一群弟子全部死在这里,那么剑宗的损失便太大了。

  剑宗抬起剑,铺天盖地的灵力从剑尖传向地面,顿时一面如水镜一般的结界隔开了魔修们的攻击,但这也只是缓兵之计。明眼人都能看出,面对魔修们的手段,这样一个灵力罩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你刚刚想死?”第五渊贴着他的耳垂,压抑着怒气。明明只是一个弱小至极的修士罢了,可当他真的差点被剑气伤害的那一瞬间,他沉寂已久的心居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到现在,他还能感觉到刚刚那一瞬的绝望。

  于是,薄冥之的腰又被掐了。

  “你特么……你有本事放我下去。”薄冥之又羞又怒,这好歹也是众目睽睽之下,虽然知道别人看不见小动作,但是他还是要脸的。

  他和第五渊这种脸皮厚到可以修城墙的人又不一样。

  他似乎也明白第五渊并不会伤害自己,故而胆子也大了一点,不再如之前那般畏畏缩缩,对第五渊的实力感到害怕。

  第五渊眨了眨眼,睫毛垂下来覆盖住一片眼睑,光影交错之处隐隐可见一粒媚人至极的朱砂痣。

  薄冥之正要再骂,便被眼前景色迷得失了声,第五渊挺直的鼻梁如斧削刀刻,一张薄唇殷红如血,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垂下头看着自己……

  他仅仅只是在骂他,他却摆出这么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不知是人比较傻,总之看起来乖得出奇,就好像一只体格硕大但却温柔体贴的狼犬。

  薄冥之张了张嘴,没再骂,只是说:“你放我走吧……我在这里,只会拖累你的。”

  薄冥之不傻,他看得见第五渊为了害怕他被罡气波及,甚至将唐刀握在左手里,刀刃撇向外侧,生怕伤到他分毫。

  第五渊又不会真的杀他,而且他明显实力强过剑宗,根本不需要人质,带上他在身边,仅仅只会给自己找麻烦罢了。

  第五渊眸子亮了,在左右两大护法惊异的眼神中像只猫似的凑向薄冥之的脖颈轻轻蹭了蹭,似是想到往事,眸中的亮又黯淡些许:“你上次关心我,是为了逃走,你现在又想逃?”

  薄冥之要被他气笑了:“你那么牛,我想逃逃得掉?现在什么时候,你不要这个时候任性行不行?”

  第五渊点点头,对他的前半句话甚为认同,却对后半句话不太赞赏:“人就活短短一辈子,当然是任性一时是一时。”

  你任性不要紧,别耽误我的事啊!

  薄冥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看着弟子们被魔修团团围住的剑宗却是怒吼一声,也顾不得薄冥之还在第五渊手上,便用尽全力发出一击,试图将其斩杀——

  薄冥之眼睁睁看着那把挟裹着无尽灵剑呼啸而来,下意识想要挣扎,第五渊也在这时注意到了,顷刻间手腕一挺,将唐刀高高举起,禁锢薄冥之的手劲倒是小了几分。

  一来二去,薄冥之倒是真的将第五渊推开了几尺。

  只是他忘记了,下方就是万丈高空——

  他还没来及用术法腾空,一道剑光便透体而入。

  贯穿骨髓的疼痛令他哑然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膛处插着剑宗那把灵剑。

  速度太快,血都没来得及涌出来。原来他那挣扎之中的一推,刚巧借着反力将自己朝着剑宗的方向推了一点距离,而那飞来的灵剑就直接被他的身躯拦住。

  看上去就像是飞扑上去为第五渊挡下了剑宗的一剑……

  这一变故发生,愣住的不只有薄冥之本人,就连一旁试图冲上来的两大护法都愣住了,提着各自的本命法器呆立了片刻。

  第五渊骇然,风也似的冲上前,接住了他坠落的身躯。

  胸腔里的心脏在今日跳动得格外频繁,心脏上肌肉挤压的力度大到叫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薄冥之费力的睁着一双眼睛,他能感觉到一行冰凉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第五渊颤抖着伸出右手,轻柔地替他擦掉了眼泪,接着环绕到他的背后,牢牢将他禁锢在怀中。

  而那一把唐刀悬在半空,被黑雾托着,兀自闪着刺目的赤芒。

  是第五渊为了接住薄冥之,随手丢下的。

  “本尊相信你了,本尊相信你了,阿奴,你别闭眼。”

  第五渊迷茫地抱着他,像是抱着一个破碎的珍宝。

  堂堂魔尊自来是养尊处优,万人追捧,却为了一个濒死的小小的正道修士受尽心痛的折磨。

  剑宗见自己的徒儿受伤,一瞬间的愧疚很快就消散了,转而替代之的是勃然大怒,他伸手召回灵剑,薄冥之张了张嘴,疼到麻木的位置居然还能这么疼,灵剑脱体而出,伤口蓦地涌出大量的红色液体,他的口鼻处也溢出了鲜红的血丝。

  “妖孽,妖孽……你怎敢用我的徒弟作挡箭牌!你……当真如此凶恶无度,不怨师父当年逐你出门!但你为此积怨这般重,堕为魔修,竟还要回来灭了剑宗满门,未免太过于自大了。”

  薄冥之沉重地呼吸着,转过脸,看见剑宗手里握着那把沾着他的血的剑,手中捏着熟悉的剑诀,眼底隐隐已经有了玉石俱焚的意思。

  不过后面的他没有看见,他在炽热的怀抱中阖上双眼,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魔尊!”见第五渊依旧抱着那人不肯动,错影急了,上前一步喊道。

  错风连忙托住薄冥之软软垂下的身体,说道:“魔尊,我带薄公子去治伤。”

  第五渊几乎舍不得移开视线,但只能伸手召回尽芳菲,对上暴怒边缘的剑宗。

  剑宗的眼珠渐渐变得赤红,面露癫狂之色,剑招也愈发犀利且不顾地面的弟子死活,几次锋利的剑气直直刺向弟子们,他也浑然不顾,眼中只剩下第五渊一个人,一心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性已经十分危险。

  他自上一次闭关以来,情绪便时好时坏,受不了一点点刺激,否则就会心性大变。薄冥之甚为从前剑宗最疼爱的首徒,却也因此屡屡被责罚。

  剑宗早就知道自己心性染了心魔,却一直死死瞒着此事,此刻受到刺激太大,便管控不住自己的心魔,任由他占据了自己全部的理智。

  “呵。”第五渊冷冷地睨着剑宗,将刀刃刺向他的喉管。

  “什么名门正派……你原来早就堕魔了。”

  剑宗动作一顿,面上的肌肉不断抽动着,被第五渊的唐刀压制得死死的,再难轻举妄动,只能瞪着眼看第五渊抽出一把熟悉不过的灵剑来。

  剑身修长,银白色刻着某种禁制的纹路。

  正是剑冢中丢失的那一把!

  “看啊——”

  一个弟子骇然指着空中,众人也都跟着看过去,他们都看见那把剑。

  短暂的惊讶过后,林承感觉心中有一丝后悔和愧疚。他茫然地提着剑,剑上还滴落着嫣红的血,那些都是魔修的血,他转过头看着那一排排屋舍,关押着周沉星的那一间屋子已经在剑气波及之下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倒坍……

  “你要去做什么?”旁边一人惊恐地看着他走出剑宗设下的防护结界,伸手想将他拉回来:“那边不能去了,太危险了!”

  “不。”林承摇了摇头,他已经错过一次了,若是周沉星真的因为他的偏见和轻信死去了,他一定会后悔的。不是为了周沉星,而是为了他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