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与你何干

  薄冥之的反应很大,第五渊早便知道他对那个师弟的关切之心,早已超出了一般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一股不悦的情绪宛如潮水一般,将他整颗心裹得密不透风,闷得他皱起眉来。

  这样的感觉,对他而言十分新鲜,天上地下,不论何物,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唯有眼前之人,明明就站在他的面前,心里却装着另外一个人。

  第五渊将衣衫拢好,面色自如地说出了一句让薄冥之直接崩溃的话:“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一定是疯了。

  薄冥之睁着眼瞪他,惊讶到唇瓣微张,然而第五渊神情如常,根本没有半分戏谑之色,看过来的眼中带着些微的期许和鼓励。

  薄冥之用手掏了掏耳朵,他脑子昏沉沉地想着,他怕不是听错了,虽然他知道金丹修为的修士听觉之灵敏度根本不可能误听,但他真的下不了嘴。

  可小师弟万一被他抓起来……周沉星的存在到底是他的逆鳞,在周沉星的安危面前,什么底线都不重要了。薄冥之坐了一会思想斗争,只要把第五渊当成一颗大白菜,亲白菜一口,他也算不上很亏。

  这么想着,他慢吞吞往前挪动一步,拽住第五渊胸前华美的外袍,看着第五渊垂下的睫毛,薄冥之咽了口唾沫,无奈地说道:“你能不能……闭上眼睛,你这样,我不敢。”

  “呵。”这世界上难道还有他不敢的事?第五渊心底好笑,倒也没有戳穿他,轻轻闭上双眼。

  看见第五渊闭上眼了,薄冥之心里好受一点,他不知道的是以第五渊的修为,哪怕是闭上眼,也能够视物。

  细细的呼吸喷洒在脸侧,温软的触感在脸颊上一触即分。

  第五渊睁开眼,薄冥之像是受惊的兔,睫毛轻颤,眼神躲闪,一瞬间退开好几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他仅仅是你的师弟,你为何这么关心他?”第五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薄冥之皱了皱眉,他被戏弄本就不愉快,且焦心于周沉星的下落,又哪里有耐心掰扯这些?

  殿角中的滴漏声清冷,萱红跪在屏风外面心惊胆战地听着薄冥之大逆不道地低吼:“这与你何干!你明明答应过我——”

  落在他脸上的眼神变得冰冷,第五渊垂下眼睫,胸口的伤痕如同火烧一般疼痛,薄冥之能感觉到他的怒火攀升,但是这会子他不可能服软。如果师弟真的因为救他被第五渊抓住,那么他不管怎么说都没办法坐视不理。

  脆弱的喉管被死死捏住,头顶传来的声音不辨喜怒,第五渊死死压着怒气,然而还是不小心在别的地方泄露出一点情绪。薄冥之被捏着被迫仰起头,他能看见第五渊赤红色的双目,听他说了一句话以后,浑身都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自然是被关进地牢了。他伤了我,我也伤了他,这会子,他应该已经死了吧。一个死人,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什么——”薄冥之急急地喘息着,脑子一片空白,他想拽住第五渊问个究竟,但是只抓住对方一片衣角,那片玄色的衣角在他的手里很快就化成了一片黑雾。

  萱红见魔尊再次负气离开,心里对薄冥之更加无语了,但是见薄冥之倔强到极致,怎么都不肯低头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到是在心里生出一丝敬佩之意来。

  萱红轻轻的脚步传来,女子身上的香气清清淡淡的,好似夜晚盛开的莲,萱红扶起薄冥之,无奈地看着他脖颈上被掐出的青紫,想要拿药给他涂抹,却被薄冥之直接拒绝了。

  “你怎么这般不识好人心!”萱红叫起来,“你以为谁愿意留在这见不着人烟的地方伺候你?”

  薄冥之抬起头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吓了萱红一跳,仿佛只是一瞬间,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温和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满是绝望的杀意。

  “地牢,在哪里?”

  “地牢?”萱红愣了愣,看见他满脸痛意,联想到自己方才在外间听见的内容,便明白过来了。她抿唇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你呀,听魔尊说那个人被关进地牢,就真的信了?我们死境之中,就没有地牢。”

  毕竟,该死的人早就被魔尊一只手捏死了,用不上地牢这样鸡肋的东西。

  薄冥之怔忪一瞬,眼睛骤然亮起,抓住萱红的手,摇晃着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又想起第五渊说此话时候的神色,似乎并不是很好,她有些不解道:“既然如此,第五渊又何必欺瞒我,让我以为师弟已经出事……”

  萱红眼珠滴溜溜地转,见薄冥之是真的什么也不明白,又好笑又生气,好笑的是他这般单纯,倒是与其他的男宠十分不同,生气的是,那位万人之上的魔尊大人,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魔尊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萱红轻哼一声,“魔尊收了那么重的伤,你可有关心他一下?你心里眼里,只有你的宝贝师弟,魔尊能不生气就怪了,说那句话,也只是为了气你罢了。我劝你,还是快快去讨好他一番,免得他真的生气了,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薄冥之把萱红的劝告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知道师弟没被抓,他稍稍安心一些,但是一想到第五渊所说的那句,师弟也受了伤,而且快死了,他又开始坐立难安。

  他必须出去,必须找到周沉星,要不然他若是一直被动地待在这个地方,等他出去了黄花菜都凉了吧。

  他的确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只是还不知道是否奏效,原主曾经在藏经阁偷偷习过一种禁术,此事或许可以拿出来试试……薄冥之看向站在一旁为他收拾床铺的萱红,眼瞳中闪过一抹妖冶的深紫色。

  “萱红,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手心中都是紧张出的汗,薄冥之尽量放缓声音,好让摄魂术更为轻缓地攻克对方的神志,“我想要出去,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打破第五渊留下的禁制吗?”

  不远处拎着被褥的人影一顿,随即说道:“魔尊在此设下的并非一般的禁制,唯有魔尊自己的鲜血可以解除。”

  “你出入为何畅行无阻,而我偏偏不行?”薄冥之皱眉,若是要鲜血,这个还真是不好办,他的剑都被收走,现在的他手无寸铁,战斗力几乎为零,他那一点灵力在第五渊眼里实在是不够看,如果贸然攻击第五渊,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变成盒子里的下一颗金丹。

  萱红说道:“我是死境中的人,而你是正道修士,这种禁制是专门设置控制你的,我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死境究竟是什么?”

  “死境……是魔尊的领地,魔界最为富饶的一片土壤。”萱红慢慢地转过身来,神情有一些疑惑,“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薄冥之看出她的神志有些不受控制,甚至有逐渐恢复的趋势,只能够立刻解开摄魂术,萱红只是稍稍楞了一下,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独留下由于强行使用禁术,脸色惨白的薄冥之坐在桌前,愣愣地想着,该怎么从魔尊身上弄到一点血来。

  *

  这晚,一边运功疗伤一边听着远处杳杳钟声的第五渊,破天荒地从属下口中得知,那个最偏僻的冥月宫中的主子对他甚是想念,试图邀约。

  尽管明白薄冥之这家伙必不可能一下午就改了性子,但是第五渊还是很高兴,丢下了为他疗伤的左右两个护法,就要往冥月宫去。

  错风眉头一蹙,他身为魔尊身侧的左护法,责任意识比较重,他立刻说道:“魔尊,现在还是应当抓紧疗伤,您身上的伤口太大,又是神兵所致,不可轻视。”

  错影也出言相劝:“没错,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至于那什么劳什子的薄冥之,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魔尊最近似乎迷上了一个正道修士,为了他,魔尊可以称得上是性情大变。这样的改变,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别说魔尊身份高贵,本不该为了区区一个男宠纡尊降贵,更何况对方不是魔界中人,只是个正道的异类!

  但是第五渊心情颇好,拂了拂袖,谁的话也没纳用,径直去了冥月宫。

  薄冥之跪坐在床前蒲团上,面前的矮几上是盛满了酒液的玉壶,还摆着几盘魔界当地的下酒菜。这些都是萱红准备的,萱红根本不记得薄冥之问了她什么问题,只是听说他想要讨好魔尊,就高兴地不得了,致力于去筹办一切物事了。

  直到门口传来沉沉的脚步声,薄冥之才骤然紧张起来,蓦地挺直了背。

  要是平时,他才跟别人拉过脸子,他定然是没有脸再去跟那个人说话了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师弟,为了出去,他只得憋出一个笑容,慢慢抬头看着第五渊,摆足了讨好的架势,心底希望对方最好不要太过于斤斤计较,一边还在想着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够清纯不做作地在不惊动第五渊的前提下拿到一点他的血呢?

  第五渊落座了,对面的人乖巧地坐着,下垂的眼睫纤长细密,在眼睑处投下一圈淡淡的影。薄冥之抬手给杯子满上了酒,正准备端给第五渊,突然想到萱红的吩咐,只好在第五渊探究的目光中将酒杯端起来,自己一饮而尽。

  萱红说魔尊受伤来,叫他好好关心魔尊,既然受伤了,那么喝酒似乎就不太合适,所以今晚这些酒还是他自己喝了吧。

  薄冥之一杯酒饮下,魔界的酒太辣,他的面颊立刻就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在灯影之下显得艳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