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接过锦瑟递上的帕子放入盆中，继而笑了笑，“奴婢这便去教小厨房准备晚膳。”可不待走出殿门，便撞见了常在崇准身侧侍应的高总管，微微愣神之际却是下意识地欠了欠身子，“高总管。”

　　高总管淡淡地应了声，便欲迈步进入殿内。素心见状连忙端着水盆抵在其身前，“烦请高总管稍待，奴婢这便为公主更衣。”没有理会其面色的难看，再次欠身返往殿内。

　　锦瑟穿戴齐整，便瞧见高总管双臂交织着拂尘垂立放置在前，眉目中非但见不着不耐，且满是谦恭。然即使是这般，锦瑟也知其之不可小觑，微微颔首，“锦瑟殿中宫人不多，管事又不在，怠慢了总管，还望总管莫怪。”

　　高总管连忙跟着颔了颔首，“不敢不敢。”

　　“总管许久不来婉秀宫，不妨进殿小饮一杯。”

　　“实不相瞒，是陛下欲见公主，故而遣奴才唤公主过去议事殿。”

　　他要见自己？锦瑟心中一阵恍惚，想着上次他遣人来唤自己是何时因何事，此番突然这般又是为何，一时间未缓过神来。

　　赶到议事殿时，崇准正站在桌案前作画，锦瑟欠身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崇准应了一声，示意她起身，眉首却是抬也未抬。

　　锦瑟见状，渐渐地缓下心神，细细地打量起议事殿的陈设来。先前因焦氏一事入议事殿已是两年前，当时事态紧，自己也是匆匆环顾了一圈，只知殿前的画中之人为焦氏所引荐，而今一看却又是换了一位佳人。

　　心中不禁一阵嗤笑，母妃说得不错，在后宫之内沉浮，最靠不住的便是圣宠。圣宠易得更易失，唯有身后己族才是最可靠的。

　　然肖画虽换，殿中的其余陈设却还是多年前的旧样式。是了，人心已旧，物再怎么换新，也是挥霍。

　　“宫中皇女众多，见到朕皆是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样，在她们眼里，朕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唯独瑟儿你，只单纯地将朕当做父皇。朕还记得你打小就喜唤朕爹爹，而今……”崇准说到这，抬眸看着锦瑟继续道，“瑟儿可还在怪朕？”

　　锦瑟摇首，“儿臣不敢。”

　　“不敢？”崇准重复了一遍，眸光一直紧紧地盯着锦瑟的脸。

　　锦瑟微微一笑继续道，“昔日是儿臣年幼不谙世事，倒是要父皇莫怪罪。”

　　崇准听罢，依旧盯着锦瑟未作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埋首继续潜心作起画来。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崇准抬眸挥手招呼着锦瑟走过去。锦瑟先是一愣，接着便颔了颔首，略显局促地行至其身边。

　　“瑟儿看看，朕作这幅画的目的为何？”

　　锦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画中一人一山一虎，人在山前挡住虎，虎在人前向后缩。“人卫山，而虎欲山又畏人。父皇此画，可是别有深意？”

　　听闻锦瑟的话，崇准这才正视起眼前这个多年未曾注目的皇女，他本抱着试试的心态，不能用之便悉心调教，当下看来，此女随时可遣用。“朕只怕是养虎为患，而今防患未然也无不可。”

　　锦瑟脑海中本就有些许思路，现下崇准一提，便只觉头脑一蒙，不知该作何反应。面上却故作不解，“儿臣不知父皇何意。”

　　“瑟儿可还记得幼时哭闹着要嫁之人？”

　　锦瑟闻言目光一聚，难怪自己瞧着他这般熟悉，原得，原得是他……

　　不待锦瑟应声，崇准便继续道，“再过半载瑟儿你便要及笄了，到那时朕便为你二人做主，圆了你的意……”

　　崇准其后又说了什么，锦瑟一句也没听进去，隐隐约约只听见他在提什么“龙玦”。锦瑟却依旧没什么兴致，只是想着，说什么煽情的话，念什么过去的旧，总归是在利用她打的幌子罢了。想着想着，便更加深了对权势与银两的渴望，还有半载，即使半载已过，也断不能将自己任他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