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谢嘉晗亲眼目睹梁朵快速坠落,身影被浓雾掩盖……泪水顿时湿红了眼眶,恍如昨日她还在跟他说她哪也不去,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可今天她步入死亡,而他却无能为力。

  是他对不起她,如果不是他来这里,她也不会跟着过来,与他吃这么多的苦。

  前面是梁朵的死亡,身后又响起于弘亮的叫声,他和杨若灵一同抵挡女教主,可还是难以维持太久,先是杨若灵被重重滑伤摔在树干上,再是于弘亮倒地,女教主握紧杨若灵的刀逼在他脖前。

  谢嘉晗把毛宛儿拉上来后,迅速擦去泪水冲上去企图救下于弘亮。

  女教主的刀却再逼近一些,说道:“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

  由于梁朵的死,他怕了,只好定住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一处树影猛烈摇晃,数片叶子犹如利器一般直直朝女教主逼去,她一边用刀挡掉叶子一边旋转脱身。

  一个飞快的身影将于弘亮救了出去,一切都太快,尽在弹指间。

  定睛看时,才知道是姬映寒,她从容摘下帷帽,一张雪白,毫无血色的脸露出,她冷淡地望着女教主,说道:“当初你的姐姐为了夺得干将剑,特意设下一个局,搅得江湖腥风血雨,多少人成为亡魂,多少恩怨从中而起,想不到你竟然比她还狠毒,这些年你练凌甘吟受了不少苦吧,看你脸上那朵花就知道你死期不远了。”

  女教主撇嘴一笑,“姬映寒,你总算出现了,为了找到你,我可是没少给那家伙好处,与其担心我的死期,还不如想想你稍后的死期吧。”

  姬映寒叹息道:“胥延……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随后抬眼对女教主说道:“今日只是我俩的恩怨,无关这些后辈。”

  “姐姐!”杨若灵欲要跑上前,却被姬映寒伸手拦住,她头也不回,只冷冰冰地说:“我不是你姐姐,胥延只是给你用了催眠术,你只是自幼父母双亡的孤儿,没有姐姐。”

  杨若灵惊愕,她十分不解,她不是她姐姐?这不该啊,她明明记得那么清楚,她们的朝夕相处,那种感觉还在心里。她消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一出现就不承认呢?

  “姐……”她喃喃,看她面若冰霜毫无感情,她这里却是心如刀割。

  姬映寒从腰间拿下用黑布包裹好的剑,快速解开黑布,一把精致的剑亮在众人眼里,金色的剑鞘上刻有精致的纹路,纹路上镶嵌一颗黑钻石,她握上赤色的剑柄,一点点拔出剑。

  犀利的拔剑声割在每人的心尖上,忽而看到宽三指,长三尺的剑隐隐发出红光,那显然是一把宝剑。

  女教主情不自禁往前走一步,说道:“干将剑!”

  众人震惊,那便是世人争夺的干将剑,听闻干将剑是公孙家族千年前用昆吾铁冶炼而成,削铁如泥,干将一出,有死无伤,其威力不可用言语描述。

  姬映寒冷冷一笑,“你还挺识货,这就是你姐姐拼尽一生追而不得的宝剑。”她横剑在眼前,稍稍落寞低沉地说:“也正是因为这把剑,害死了多少人,今天是该了结了。”

  她说完,做出令人惊讶的举动,她果断把剑扔给女教主,女教主接得也是非常疑惑,不过也难以掩藏喜悦,眼神溢出喜爱之情。

  “姬映寒,如此宝剑你怎么交给我了?”女教主问。

  “恩恩怨怨何时了,我恨了这么多年,也着实恨累了,今日你就用这干将剑与我过招,杀了我,决无怨言。”

  “姐!”杨若灵忍不住喊道,她想上去阻止,却被姬映寒发来的暗器打到锁骨处,浑身力气犹如被抽干,她好不争气地跪倒在地。

  见状,于弘亮赶紧上前去扶她。

  谢嘉晗看这形势,觉得这场不公平的对决,女教主是赢定了,他也忍不住插嘴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姬映寒也制止了,顺便说道:“你还是为你同行的那位小姑娘收尸吧,悬崖下恶狼成群,可别让她成了孤魂。”

  一句话戳中谢嘉晗的痛处,难受哽咽在喉,他无言以对,只好默默低下头。

  女教主毫不客气地挥起干将剑,如秋风萧瑟而起,扫起地上的落叶,凌厉的剑气横扫向姬映寒。

  宝剑不愧是宝剑,随着女教主的内力上升,剑身也泛出血液般的赤光。

  两人斗了几回合,胜负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眼下姬映寒不过是挣扎罢了,一旁观看的人着急又无可奈何,碍于干将剑的剑风,谁也接近不了,还得往后退,以免被剑风所伤。

  女教主不止用干将剑,她还用上自己的凌甘吟,邪术再加上干将剑,瞬间将姬映寒逼入一个死胡同。她狠狠滑上姬映寒的手臂,染上血液的干将剑犹如嗜了鲜血的恶魔,变得更加狠毒。

  姬映寒被她重重踢到石壁上,又重重顺着石壁坠落。女教主丝毫没有犹豫,挥起干将剑便对准她的心脏处刺过去。

  一边是杨若灵的嘶叫,一边是姬映寒闭上双眼准备就死,脑海里浮出稽涟心的模样,她幸福地勾起嘴角,此生遇见稽涟心,死而无憾,若有来生,她再也不要遇见他。

  然而,她听见了干将穿入肉体的声音,却没有一点痛感,杨若灵的嘶喊也莫名停止。

  她缓缓睁眼,却见紫色衣袍,如瀑银发垂落在腰间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此刻那堵身影犹如一堵结实的城墙,为她挡去千军万马,给她温暖的巢穴。

  女教主的挥剑的动作顿住,一双眸子睁大,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干将剑穿过他的肩膀,樱粉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眉头微蹙,眉宇间尽显冷漠的英气,他一掌推开女教主后,慢慢拔出干将剑。

  鲜血如喷泉般,而干将剑也滴着血液,他的身影有些摇晃,所幸他很快定住。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说:“我公孙家族的干将剑,果然威力无比,怪不得世人一直争夺。”

  “稽涟心……”姬映寒不安道,她完全料想不到,稽涟心会来,更会为她挡下这一剑。

  稽涟心举剑直指女教主,“我公孙家族的干将剑,岂是尔等无知小儿占取的?小心引火自焚。”

  女教主不语,仇恨尽显在她的眼神中,什么引火自焚,她才不管,只要能杀了他们,她就算为姐姐,为圣莲狱报仇了。

  “多年恩怨,只为一个干将剑,这种剑不要也罢,不过结束之前,我要让世人知晓它的威力也未尝不可。”他说完,干脆扔它给女教主。

  女教主再次获得干将剑,但是有了稽涟心先前的话,她怀疑了,“你给我干什么?”

  稽涟心笑了笑,耸耸肩,“我怕没有干将剑,你打不过我。”

  “稽涟心,你……”姬映寒很不理解他的举止,她之前交出干将剑,是一心了断恩怨,而他,可以用干将剑杀掉她,报多年的手,却为什么选择一条死路?

  稽涟心稍稍回头,沉声对她说:“小寒,我们俩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姬映寒的心再一次被他残忍撕碎,明明她才是他的债主,为什么一求再求的人是她?什么叫无话可说,明明有很多话要说,比如她不是故意杀死席羡,比如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世,所以她不再恨他了,再比如,说恨他只是没有其他的借口找他缠他。

  他已经与女教主相互缠打在一起,望着他的身影,姬映寒虽心如刀割,她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或许是痛得麻木了。

  胥延说稽涟心爱她,她亦信亦不信,其实只要他能亲口承认,她可以不去烦他,说来说去,她等待的只是一句他的承认。她背叛了所有的正道,弄得万般伤痕来爱他,在他这却成了无话可说。

  其实,不想让她缠着他,那年他大可不必找到胥延来救她,或者在甄义山上,他也可以一剑杀了她,不用处处手下留情。

  那时她还不理解,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胥延取走了放在席羡棺里的干将剑,而他认为是她做的,说来说去,就是因为他心里还有席羡。

  想到这里,她莫名想笑,这么多年,她竟然比不过一个死人。

  此时,就在稽涟心与女教主打斗得难解难分之时,女教主却忽然狰狞地尖叫起来,众目睽睽下,干将剑落地,她也瘫软在地。

  接下来的一幕,谢嘉晗觉得只能是电视特效才做到的,活生生上演在自己的眼前,只见女教主突然变成八十岁的老奶奶,头发花白如雪,而她自己也站不起来,看着自己干枯的双手,嘶哑地声音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稽涟心收起武功,他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很虚弱,忍住胸口翻涌的血,他拾起干将剑,镇定地说道:“你不知道干将剑如若使用不当,它会反噬内力?而你所练的凌甘吟,正巧是它喜欢的内力。如今你落的这般模样全是你自找。”

  “如此说来,稽涟心赢了?”于弘亮欣喜若狂,战斗终于结束了,他还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呢。

  然而,在女教主呐喊,圣莲狱教徒跪倒一地之时,稽涟心忽然啐出一口黑色的血,沉沉倒地。

  倒地之时,他的余光佩剑惊慌失措的姬映寒,伸出双手踉跄跑过来的模样,他依稀记得多年前为了救她被狼抓伤时,他故意吓她装作死亡的画面。

  那时她娇小的后背托着他在山林里四处寻找落脚的地方,着急得快要哭起来。

  他还趁机以伤口为借口,让她给他唱了一曲很好听的曲子,那首曲子好像是这样唱的:“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余万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说道曲子,他又想起那次她为他烤了很香的地瓜,从此成为他热爱的佳肴。

  可惜,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因为焚魂毒焚魂,就算从生死边缘挣扎过来,也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还好这次死得很值。

  劫后逢生,有幸认识姬映寒,他死而无憾。